我有一熟絡的哥們兒,叫龍奕,軍醫大博士畢業,特種兵狼隊成員。就是這個憨憨,成天嘴裡念叨着“談戰”,初初我以為他倆結下了怎樣的“血海深仇”;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倆“情深似海”。
我和這頭“狼”在異國他鄉偶遇,當時我年少無知,被他忽悠了。
彼時,我讀大三,積攢了一些專業經驗,便“打工”去了英國。尹老師說送我去英國爆炸品處理組交流經驗,做交換生我喜出望外。我跟英國爆炸品處理組的老大Timothy Sir混得很熟,Timothy Sir很樂意接收我這個勤快的勞動力。
Timothy Sir,40歲,英國人,大學教授,經驗豐富的拆彈專家,是我們這一行的翹楚,在國際上享有盛名。據說,他曾在潮濕的叢林裡拿C4炸藥生火做飯,和大師兄炸核桃有得一拼。
像我這樣的軍人出境,肯定不能免費不?太掉價了。但,當時我是不知道内幕的,後來我才知道尹老師拿我的勞力換取一些Timothy Sir設計的裝備,給師兄練手,師兄的能耐精益求精,一般裝備瞧不起。
我一大活人交換一堆“死”裝備,尹老師和師兄一定覺得裝備比我值錢,嗚嗚嗚……
我在爆炸品處理組學習的半年裡,積累了不少經驗。Timothy Sir也是我們這行的“大神”,跟着他學習獲益匪淺。
一日巧遇一案子,一輛倫敦市區巴士上有一疑似爆炸品的物體,警方通知了爆炸品處理組去收拾。由Timothy Sir領隊排查,他的學生兼助手Ivan,順道帶上我們一批學員觀摩趕去了現場。這批學員共五人,隻有我一人來自亞洲,是女性,其餘四人分别來自歐美各國。
我們一行七人帶着裝備趕到現場,警方已經控制了局面,疏散了巴士上的乘客,封鎖了整條街,疏散了商鋪的和建築裡的人。
據警方介紹,一名乘客無意間發現臨近自己座位的地上有一個旅行包,可又不記得是誰留下的,一時好奇拉開拉鍊,看到裡面全是一些lei管,還有好多電線亂七八糟地連在一起。他吓得當場失語,磕磕巴巴的在巴士裡喊了一嗓子,當時巴士上乘客并不多,被他這麼一吓,為數不多的乘客全擠到了司機周圍。司機立馬停了車,打開車門疏散乘客,并報了警。
警察們趕到到現場一看,這淩亂不堪的一包電線,不知道怎麼處理。于是,給爆炸品處理組打電話求救。
現在,疑似裝有爆zha物的目标巴士橫亘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警方遠遠拉起一條警戒線,安全範圍一百米。
Timothy Sir帶領我們六人進入警戒區,停駐在安全範圍,他啟動了排爆機器人,緩緩向巴士靠近。機器人的傳送帶碾過一塊警方事先斜放在巴士門上的木闆,順利進入車裡。通過機器人攜帶的攝像頭,視頻畫面清晰地傳輸到Timothy Sir的電腦上,他娴熟操作着機器臂,接近後排座位地上的目标,用機械觸手緩慢拉開那個小小的旅行包,湊近攝像頭,以便于看得更清楚,進一步判斷舉措。
看着電腦的屏幕,他開始品頭論足:“是個大家夥,裡面整整裝了13根□□,有好幾條線互相連着,線路非常複雜。lei管裡面裝的是施工爆破用的硝铵zha藥。還有5節電池,并且兩個電極路都裝好了。稍不注意,就會引爆。一旦爆炸,威力會非常大,後果不堪設想。告訴警方安全範圍再退後一百米。”
看到這種情況,衆人心裡都不免緊張。
Timothy Sir想乘機考較我們,說道:“有什麼高見?如果讓你們處理。”
學員們面有難色。
我觀察着這堆淩亂不堪的電線,心裡已經有底了。“可以考慮穿上防爆服,先把lei管連線拆除,用水把炸藥稀釋掉。把這些工作做完以後,再給lei管短路,最後把短路的那些lei管拉回工作室,用燒毀爐燒毀掉。”
Timothy Sir露出了贊賞的目光,對我豎起了大拇指——不謀而合。他轉頭正打算跟Ivan說點什麼,隻見Ivan已經拿出了防爆服。
Ivan:“Timothy Sir,您需要的。”他是Timothy Sir的得力助手、愛徒,從大學時代就已經跟随,目前,博士剛畢業。
Timothy Sir搭過了Ivan的肩膀,用中文說道:“我跟他心有靈犀。”他望向我,“這樣說對嗎?”
我用中文回答:“您說得很準确!”
Timothy Sir哈哈大笑,得意于自己的文中水準。他是個十足的中國迷,遇上我之後更加一發不可收拾,有時連給學員們上課都會情不自禁地說上幾句中文,還不忘向我請教用語是否恰當。他跟我單獨談話的時候,要求我必須用中文。在學習中文這方面,他可是個十分認真、謙遜的學生,而我則成了老師。他最感興趣還是中國功夫,他身手不錯,隻是較之我軍的專業訓練,顯得門外漢了。我每每隻是點到即止,斷然不會讓他輸得太沒面子。
為此,他對我的回報就是在專業課程方面特别開另餐,當然這個加餐也不是這麼好“吃”的,經常整得我手忙腳亂,甚至“焦頭爛額”。但是最終的結果,我都能夠令他滿意。于是乎,下一頓就越來越棘手。我當時還對Timothy Sir的額外照顧感激涕零,沒曾想,原來幕後是他和尹老師的等價交換。我找誰哭去?!
Timothy Sir穿着厚重的防爆服,邁着蹒跚的腳步朝巴士走去。通話器裡傳來他粗重的呼吸聲,裹挾着防爆服的身子陡然變得笨重,總算是上了車。
Ivan是助教,Timothy Sir不在,就由他負責給學員講課。他看着圖像說道:“幸好警察沒有自己拆,不然人體産生的靜電可能引爆這些電lei管。五六公斤的炸藥包一旦引爆,對整條街就是個不小的災禍。”
說起來,拆除的過程并不是很複雜,但是,在整個操作過程,懂行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也許是搞這個炸藥的人,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lei管的連接線弄得非常亂,正所謂“盲拳打死老師傅”。Timothy Sir判斷電線的正負極費了不少功夫。他一邊工作,一邊不忘對着正在觀看視頻的我們講解:“介于這樣的情況,我們拆lei管的時候,不能一個手抓一個極地那樣拆。因為這麼一拆,很容易引起回路的靜電,引爆它。”
經過Timothy Sir認真仔細地拆解,最後總算是安全完成了這次拆彈任務。
警察接到解禁的命令,放松了警惕,收回了警戒線,紛紛開始收隊。
Ivan進入巴士裡接應Timothy Sir。學員們自然不會放過觀摩實物的好機會,緊跟着進了車裡。
我負責收回機器人,剛下到車門邊。
三個男人拿着手qiang從另一個街口突然沖了出來,身後四五名警察追趕着。他們被追得走投無路了,居然選擇了巴士為其躲避的場所,做困獸之鬥。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其他警察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
我看見他們跑過來,一個閃身,躲到了巴士側面。
這三個人慌亂不堪,沒有留意到我,一窩蜂似地沖進了巴士。發現車裡的Timothy Sir等人,兩撥人錯愕,雙方都有的表情,同時嫌棄對方不識時務,出現得太不應該了。可是,事實就是這麼不盡如兩邊的人意。
三人中一人舉槍罵罵咧咧,不外乎就是:你們都不許動,誰動就打死誰。今天自己一行人有多倒黴,被警察追得是雞飛狗跳的,這世道打個劫都不容易。還遇上了這麼一群不待見的人,看了心裡窩火。
他們并沒有注意到旅行袋的存在,不幸中的萬幸,Timothy Sir舒了一口氣。三個人對于Timothy Sir的怪異裝扮,還也沒來得及用大腦進行分析。
巴士門沒法關閉,緊随其後的一名警察欺近。一聲槍響,警察被躲在門邊的一匪徒擊中,倒地,槍落在了地上。
槍響的那一刻,我沒有絲毫的猶豫,随即一個鸢子翻身,身形淩空而出,撿起地上的槍,半蹲着對門口的那個匪徒開了一槍,子彈穿透了他的胳膊,他的槍脫手,伴随他一聲凄厲的慘叫,摔了下來。
另外兩個匪徒被同伴的慘叫聲吸引到窗邊觀望,居然忘記目前的處境,面前正站着幾個壯漢。
車上的Timothy Sir一衆人也不是吃幹飯的,通常敢于碰爆炸品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身手,身強體壯。Ivan手撐座椅,飛出兩隻鞋,分别踢落了對方兩人手中的槍,另外四名學員相互交換了眼色,看準時機沖上前,将兩個匪徒制服。Timothy Sir有些憤憤不平,因為他穿着厚重的防爆服沒法活動,錯過了一展身手的好機會。
由于我是為了救那名受傷的警察而開的槍,再加上Timothy Sir的力保,關于我開槍一事豁免起訴。在英國,沒有槍牌的人,又非警務人員,是不能任意使用槍械的,但法律也不外乎人情。
我讓整個爆炸品處理組刮目相看,本來男學員挺瞧不上我的,但經過了這件事,他們紛紛對我改觀,熱情了許多。
Timothy Sir更甚,因為他也是個槍械迷,多年來在組裡未逢敵手,好不容易又發現了一個使槍好的苗子,自然不放過了,拉着我在槍房裡燒槍。
聯合國召開某次論壇,地點設在倫敦某展會中心。爆炸品處理小組負責這次安檢工作,我也參與其中,并申報了持槍資格。
與會第一天,我在入口處負責安全檢查,一身正裝:白襯衣、黑西裝,長發綁成馬尾,标準的上班族打扮。彼時有些不慣這麼穿,我從來沒穿過這身行頭。
這頭“狼”——龍奕,出沒。這隊人通過的時候,因為出示的證件上寫有“中國”,我自然地瞄了一眼,記住了他。他鄉遇“親人”,不得熱淚盈眶啊。更何況,我一眼就瞧出了他軍人出身,這種毒辣的眼光來自我們是同類人,而且我相信他也看出了我的身份。龍奕在保護我國參加這次會議的高層。
我守大門負責安檢,每天總能跟龍奕這隊人見上好幾面,我也着實對他青睐有加,眼緣有了,他便主動問我:“中國人?”
我:“是!”
龍奕:“下班了,方便喝杯?”
我:“不方便。”
他的隊員笑他自作多情,他一點不尴尬,臉皮很厚,說:“沒關系,雖然被美女拒絕,心有點傷。”
确實不方便,我24小時待命,雖然也有休息時間,但整個任務期間不能喝酒,這是行規。我估摸着,他也應該是這個狀态,所謂的喝一杯不過是句玩笑話。
喝杯酒肯定不行,喝杯咖啡倒是可以有,所以,第二天一早見面時,他真拿了杯咖啡遞給我,也許是為了扳回昨天的面子。我當時涉世未深,因為他也是中國人,莫名信任他,非常順攤地接過了他手裡遞來的咖啡,還不忘說了句“謝謝”。
然後,聽見他小聲地跟身邊的隊員說:“輸啦,輸啦,給錢!”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
原來,他拿我當賭資。
我決定了,未來日子的咖啡由他全包了。沒曾想,這個重大的決定“坑”了自己的後半生。貪一杯小小的咖啡引發的悲慘故事。
這天會議結束,龍奕一行人離開會場,正準備搭乘電梯返回酒店,步行至通道,走廊另一頭迎面走來一男子,身着黑色西裝。在與隊伍擦過時,似是不經意間撩開外套,伸手探入懷中拿出了什麼,“咻”一聲,一枚金屬小箭射出,直取保護者的頸動脈。龍奕離得最近,眼尖手快,撲倒了保護者,那枚小箭擊空,直直釘入了牆壁中。
男子一擊不中也不戀戰,袖箭連連射出,阻擋龍奕的隊員還擊,他往牆角一閃,撞開安全門往樓下竄。
隊伍稍稍有些慌亂,但很快大家就都鎮靜下來,保護者被隊員們圍在了中央,并迅速向電梯移動。
龍奕離開隊伍,單獨追了出去。
男子一直隔龍奕三層樓距離,他追至樓下,沖出大樓,男子已經混入了人流中。他環顧左右,搜索目标,在街口拐角處,再次發現了男子,緊追了過去。
我正巧在周邊例行巡邏,遠遠看見龍奕急急往前沖,料想是出事了,也緊跟了過去。“好奇心”有時真會害死人,而我,初生牛犢不怕虎,當時從沒有體驗過“危險”,就是個和平世界裡的小白。有幸生在和平且強大的祖國,又被家人長輩保護得很好。
男人極盡靈巧地在人流中穿梭,時不時拐進建築樓宇間的過道。為了工作便利,龍奕早看熟了這附近街區的地圖,始終都沒被男人甩掉,但也僅僅是吊尾跟着。我跟了一段後,确定了龍奕的跟蹤目标,決定助他一臂之力。
我聯絡了在主控室的Ivan,讓他調出這一區的地圖,指引我行動。我拐進了一條小巷,如果時間配合得好,我能夠在小道的出口截住男人。
但是預期跟現實總是存有一定的誤差,當我趕到時,眼見對方剛好走出小巷,拐進了另一條小道。我隻能加快腳步,跟在他身後,五步距離。這個時候已經不必在意前面男人是否發現我了。
男人察覺到我在跟蹤他,見甩不掉我。他驟停,與我面對面,顯然他打算單挑,我的身量可能不夠他打,他邪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