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認識龍奕這貨開始,在他摸清了我所有的興趣愛好後,就常常厚顔無恥地向我訂制裝備,而他求的又恰好是我喜歡幹的活計,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免費勞動力。
前不久,他向我訂了一批手裝子彈,專供他的狙擊槍用,為此他收集了一堆打過的彈殼給我。
我按他的用槍數據,精算用量,親手填裝火藥。每顆子彈從他的狙擊槍裡射出,遠程狙擊均能百發百中。
師兄交待的事已經忙完了,我就在實驗室裡幹這活。
蔣捷一進門見我,常例又開始念叨:“你開小作坊得了。”
我:“練手。”
我們這行要求手指靈敏度極高,撥弄的那根線就是死神的導火線。要不是複裝子彈有利于我練手,蔣捷根本不會讓裝彈的設備留下,早扔出去了。
唉,我家師兄蠻橫強勢無人能及,我除了唯命是從,不敢有半點造次。和師兄相處得越久,我變得越乖越聽話。雖然與師兄犟嘴的情況也有發生,畢竟我本性難移,但師兄僅當正常對話,沒跟我計較。我能跟師兄這麼順暢溝通,在其他人眼裡是個奇迹。
其實,師兄這人有雙标。
TZ基地是個寶地,深山老林方便試驗我家裝備的殺傷力,不至于誤傷了誰。闖了人家的地盤,出于禮貌得打聲招呼,得到“山大王”的允許,于是常常能見到談戰,他若不忙,也會到試驗場參觀。有時,老師也會讓我帶裝備給TZ,段澄明和尹老師關系匪淺——哥倆好。
一來二去,談戰便用試探的語氣向我索要裝備,我本着大家都是熟人不好拒絕,然後,他就很順攤地變本加厲——私人訂制。
談戰:“看武俠小說不?”
我:“看。”
談戰:“唐門最強暗器,是啥?”
我不假思索答道:“暴雨梨花針。申明,我不會冷兵器!”
跟談戰和龍奕聊天,我通常都不大動腦子,原因很簡單,他倆都是人精,真不夠他倆霍霍的,我隻能擺爛躺平。
談戰:“用于榴彈,能行不?”
我思考了一分鐘,答:“理論上行。”
談戰:“那就試試。”
大爺的,你說的倒是輕巧——“試試”,得死我多少腦細胞!
一款為談戰特别定制的榴彈,适用山地叢林戰。它的原型來自我和談戰聊唐門暗器“暴雨梨花針”時的靈感。
一枚榴彈的表面,畫有一枝長箭,作為标識,與普通榴彈區分,方便TZ取用。談戰扣動榴彈發射器的扳機,把它打上了半空,以榴彈爆炸的位置為圓點,天空中突然出現一片密密麻麻細細小小的黑色鋼箭,每支微型鋼箭約三厘米長,在空中能拉出一道五十多米長的扇形覆蓋面,居高臨下密密麻麻的飛射下來,打穿樹葉時那噼噼叭叭的聲音,聽起來像下了一場暴雨。
這款榴彈取名“箭彈”,帶着驚人高速的微型鋼箭自上射下來,模拟攻擊區内放有假人測試殺傷力,至少有十支鋼箭同時刺入假人的身體。帶有三條放血槽,猶如縮小版中國五六式三棱刺刀的微型鋼箭,在假人身體上釘出一個個三棱形傷口,這樣的傷口出血量大,且難縫合。如果是釘入活人的身體,鮮血會随之噴濺,活人隻是掙紮三十幾秒鐘,就會因為失血過多而進入休克狀态。除非這個時候,傷口能夠得到有效處理,外加輸血,否則就算作死人了。
談戰湊近了假人,看箭彈的傷害效果,他滿意地點頭。
我:“箭彈,裝備整個TZ嗎?”
談戰:“是。”
我:“成品已經按你的要求做出來了,這一批共做了八枚,剛用了一發,五枚在這,還有兩枚龍奕要了。如果批量生産,我提供圖紙,TZ自制。”
談戰:“他又截胡!”
我:“你倆不是不分彼此嗎?”
談戰:“親兄弟也得明算賬不。給武警,你不介意吧?”
我:“不介意!”
東西做出來就是給人用的,更何況這是談戰的“主意”,我憑啥介意。
我一直覺得“設計理念”更重要,大多數情況是人的思維不夠開闊,理念不夠新穎,固步自封,總在那一隅可勁了造,翻來覆去都隻是在用些已有的技術,理論方面毫無建樹可言。所以我最佩服蔣捷,他那大腦構造比常人“迂回曲折”,他造的爆zha物,讓人歎為觀止。他要是個軍火商,武器銷量一定全世界第一。
談戰預定的第二套設備,驗收。
談戰:“準确率?”
我:“八成。已經在實驗室和模拟環境下試驗。”
談戰:“行。”
我:“教誰?”
談戰:“我。”
我:“老大又不是尖兵,要學嗎?”
談戰:“拿我先試驗。”
我:“去哪試?”
談戰:“邊境雷區。”
行吧,那也是我的“業務服務區”之一。
我:“幾時去?”
談戰:“現在!”
“啥,現在?”我一副委屈的模樣,“你看看我的黑眼圈,熬了好幾個通宵,就為了這套裝備。我要休息,要睡覺,還要吃肉!”
“吃肉”兩個字我咬的特别重。其實對于吃,我向來要求不高,畢竟軍部夥食不差,但介于吃過談戰烤的野味後,已經深深烙印在我的腦子裡,揮之不去了。我容易嗎我,談戰一個小想法,我就一連忙了一個月,還好師兄不反對,覺得這個設計有趣,給了我全方位的技術支持。我們家不是沒有測雷儀器,隻是這部給TZ的針對“新手”,操作上得簡單些,所以設計上來說就複雜了。
談戰:“邊驗邊休息,就當露營。”
就當“露營”?誰家露營跑去邊境叢林,還是雷場,喝風嗎?
你講不講道理?忘了,談戰從來不講理!
他看我還是一臉不情願的表情,補充道:“烤野兔子給你吃。”
啊,烤兔子!我的眼睛瞬間被點亮,屁颠屁颠地跟着談戰上了武直,去往邊境。以前,我是被龍奕拿捏;現在,又多了一個談戰。這日子可怎麼活!
從武直上索降,我們越過邊境線,步行前往雷場。這片區域是舊時的雷場,方圓百裡人迹罕至,林子裡的獵戶熟悉,平時從不來這區,野獸們天生的本能嗅出這裡的危險,從不來這兒溜達。
抵達雷場,我先拿着儀器測試,雖然在師兄的幫助下,在實驗室裡的測試結果顯示百分之八十,但邊境特殊地理環境、氣候溫差是與實驗室模拟雷場數據有差異的,哪怕是細微的不同,也需要在現實環境下求實測試一回。
我忙我的,談戰當起了廚子,他說話算數,逮兔子烤了,葷素搭配,還有烤蘑菇。他這好手藝,我的嘴拒絕不了。“蛇打七寸”,我這算是徹底被他拿捏了。
晚上,我們圍着篝火坐,他給我講這一帶的植被、動物、複雜地形、搜索、設伏等。聽得出來,他也是此地的常客。他和龍奕就是天生的獵手,在他倆的狩獵區,無論是啥“獵物”都是死路一條。
我往睡袋一鑽,安心呼呼大睡。有談戰這個警戒哨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也能頂住。
第二天、第三天,我教談戰使用、調試儀器,他很快上手。
我:“其實,繞過雷區是最安全的路線。”
即便是我們自家師兄弟,如無必要,我們通常不會主動拆雷,或是通過雷區,隻要能大緻排查出雷區的範圍,做标識後,我們都是繞道走。雷是“死物”,我們活人,沒必要和它死磕不?!再說了,每個人就隻有一條命,誰也拼不過。
談戰:“以備不時之需。這個裝備吧,還是大了點,能做小嗎?”
我:“要達到檢測的效果,必要的裝件一個都不能少。我已經考慮到攜帶的問題,盡量往小了做,一個人背量。”
談戰:“不,我的意思是隻需要探測雷區,儀器起到警示作用即可,不需要穿過雷區。”
我:“一個報警器,是不?”
談戰:“便攜式,能放入戰術背心。”
我:“行吧,我試試。”
談戰:“我需要幾個。”
我:“老大,你是不是貪心了?我還沒做出來,你就訂貨。”
談戰:“我相信你!”
不不不!這樣的高帽戴上,純屬受罪。
還能好好聊天嗎?你随随便便幾句話,就夠能折騰我的。
每天都有烤兔子,我吃的津津有味,這日子過得樂不思蜀了。但第四天,我們收拾了行囊,打道回府。
正走着,突然,談戰一個靜止手勢,拉上我一起蹲到了灌木叢裡,他用口型告訴我“有人”。
我靜下來聆聽,起初隻有風過樹葉的沙沙聲,不久,腳步聲響起,有三個人。一人在前,腳步淩亂,似乎受了傷;兩人在後,步調一緻,不緊不慢地跟着。
我納悶:既然是追擊,兩個人幹嘛不速戰速決,有意放前面的人跑,像是狩獵者在玩弄獵物;前面的人去向應該是雷場,是慌不擇路往前跑,還是同歸于盡的死法,倒也壯烈。
很快,這三個人依次呈現在我眼前。我注視着談戰收縮的瞳孔,判斷:他的熟人。
前面跑的人,有些體力不支,腳下踉跄,後面追擊的人一邊嘲笑一邊提起槍托砸中了他的腦袋,鮮血順着鬓邊流下,他徑直跌跪在地上。
後面兩人幸災樂禍地笑道:“跑呀,怎麼不跑了?”是東南亞口音。
跌倒的人正面對着兩人,一臉的悲憤,眼睛裡似是能噴出火來,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那這兩個人一定死得千瘡百孔。怎樣的深仇大恨,讓這人怒火中燒。
兩人中的一個說:“别啰嗦,早了結,早回去,别跟他浪費時間。”邊說邊擡起步槍,槍口對準跌倒的那人。
一聲槍響後,站立的兩個人,一人頭部中槍倒地;另一個端槍的人被匕首刺中心髒,突兀的雙目圓睜,死不瞑目。談戰這身手,詭異的讓人不寒而栗,我距離他這麼近,卻沒感覺他有多大的動作。
談戰迎上了他的熟人,跌倒的那人辨識出他,一把抱住談戰,淚就止不住地流,嘴裡冒着血沫子,反複念叨:“救人!救人!……”
這人是武警一中隊隊長李國強,他帶隊10人巡邊,遇上一夥20人毒販,雙方激烈交火,武器裝備相差懸殊,武警且戰且退,分散突圍。
李國強的三人小組突圍,可兄弟們一個個倒在毒販槍下,他把心一橫,打算引毒販去雷場,于是便遇上了走這條道的我們。他小腿有貫穿傷,能堅持跑到這裡實屬不易,談戰從背包裡拿出急救包給他簡易包紮。
談戰對我說:“你留下照顧他。”
“老大!”我擋在談戰面前,“他雖然受了傷,但根本不需要人照顧。但凡他現在能長途奔襲,都一定會跟我們一起幹了那幫毒販。我知道,憑老大一人之力幹翻那幫人一點問題沒有,但我知道一條捷徑,我們超小路過去,在那幫人前面打伏擊不是更好。”
談戰:“什麼路?”
我:“過雷區。”
談戰:“行!”
但凡越境了,我們出任務都是全副武裝,兩人的作戰基數裝備。這次出門雖說是我教談戰用設備,但談戰也同時訓練我的槍法,所以我是帶着狙擊槍出門,而且背的是實彈。
談戰向來找我要裝備不客氣,同時隻要我到TZ送裝備,他都會有針對性的訓練我幾天,一對一教學,為我量身定制的方案,使我受益匪淺。這也是為什麼他開口,我從來不拒絕的原因。
一次,在TZ的訓練房,談戰拿了根長布條蒙住了我的眼睛。眼前頓時一黑,我緊張地繃住全身的肌肉。大爺的,有一高手在前,我陡然變成了瞎子,這是被秒殺的節奏啊!
我忐忑道:“老大,我和你的戰鬥級别相差十萬八千裡,你還把我眼睛蒙上,根本不用打。”
談戰:“我不是要和你過招,而是讓你去感覺,感覺出拳時的拳風,訓練你的靈敏度。”
靈敏度,龍奕也常訓練我,他說我的戰力在他面前不堪一擊,所以得學逃脫技能,以便保命。
“注意了!”談戰猛力出拳,帶着強勁的拳風。
我條件反射地用手臂分别擋在頭和胸前,防禦性抵擋,緊握拳頭。他輕碰我的手腕,我迅速反手去抓他的手腕,顯然抓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