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車去超市，選購食材時，袁铮問我今晚想吃什麼。
我環抱着他的胳膊說：“你做啥，我吃啥，我不挑食，很好養的。”
袁铮伸手揉揉我的頭發，“把你養胖些。”
結果他買了一車的東西，把後備箱裝的滿滿當當，除了食材，還有一些廚具。
回到家，我說給他打下手洗個菜，他把我推出了廚房，讓我先幹自己的活計，等着吃就行。不到半小時，他做好了三個家常菜，清炒土豆絲、豆角茄子、紅燒排骨。我風卷殘雲全吃光了，說實話，他的手藝真不錯。吃完飯，我說我洗碗，他說我一定不知道怎麼收拾廚房，還說以後這些事他全包了。有的吃還不用幹活，我可喜歡了。
我的筆記本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我席地坐在地毯上，制圖。他收拾完廚房，坐到了沙發上。他參觀了我的制圖，和我聊了聊，他也是懂行的。後來，他就看自己的文件了。
我捯饬了一會兒圖，轉頭看向他，有了主意，問：“能像小時候那樣嗎？”
袁铮點點頭：“嗯。”
我樂呵呵抱起筆記本，坐到了沙發上，背靠着他，繼續作圖。小時候，他看書我就經常這麼貼着他坐，那時的我一個軟乎乎的糯米團子，常常是坐不穩的，東倒西歪，他常用手扶着我，防止我摔了。有時他會給我講故事。
今晚爸媽不回家，都留實驗室，這是他們的常态，忙工作。我讓他先去洗澡，等他洗完，我再進。他慣用竹鹽的洗發水，浴室裡是他的氣味，也是因此我才認出了他。等我洗完出來，看見他拿着吹風筒正等着我。
袁铮：“給你吹頭發。”
我坐在床邊，任由他輕揉我的頭發。這夜，我們各自安睡。雖然因為他回家來我有些小興奮，但很快就因工作疲勞睡着了。
第二天清早五點半，我起床去跑步，他也起了，和我一起。這事算是拉開天窗了，大院裡的人見到我和他一起。晨跑後回家，我進浴室洗澡，他在廚房做早餐，是我最愛的煎餃。吃完早餐，他收拾完，快速洗了個澡，穿着常服下樓來，我在客廳等他一起出門。
我：“今天軍部開會嗎？”
袁铮：“是。晚上軍部有聚餐，不能推。你回家吃飯，我包了餃子放冰箱，自己煮。”
我不禁感歎：做事太有效率了。
我們一起開車回軍部。他開車，我坐在副駕駛位，剛坐穩，他就探手過來幫我系安全帶，我一時愣住了，有些不習慣。看着他的側臉，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輪廓，給我很柔和的感覺。他似乎有意放慢了動作，而且知道我在看他。他的嘴角微微上揚，我禁不住臉有些發燙。
晚上，我回到家煮了餃子，蘸了醋吃。我坐在客廳看書，等他回家，十點多了，他還沒回，我有些昏昏欲睡，坐在沙發上打盹。十一點過，他終于回家了。我睡眼惺忪，從沙發上起來迎他，因為一直蜷曲着腿有些麻了，剛站起來不适應，身子有些晃，他趕忙扶住我。
袁铮：“晚了，早點睡，不用等我。”
我：“我想你知道，一直有人等你回家，家的燈是亮的。”
他突然抱緊了我，我也環住了他。我們這個姿勢正被剛進門的爸媽看到，我爸咳嗽了一聲提醒我們，我媽則是黑着臉。我們立馬分開，但因為我的腳還麻着，所以袁铮扶我的手一直沒松開。我媽看着就更不爽了。因為今早大院裡有人見到我和袁铮同進同出，所以我爸媽收到了消息，特意趕回家，興師問罪吧。
我被我媽帶到了書房談話，而袁铮則和我爸在一樓客廳談。
我媽：“你就算接受了他，也不應該把他往家裡領。”
我：“袁铮是家人，當然應該住家裡。”
我媽：“家人？隻有血緣關系的才能稱為‘家人’。”
我：“四歲前，我一直以為我的家人就是姥姥姥爺和他。”我很清楚要說服我媽，隻能由這個點入手，這是唯一能讓我媽讓步的。
我媽：“你們分開了這麼久，你确定你倆合适？”
我：“我們正處着，合得來将來就結婚，合不來就分開，但我會一直把他當家人。姥姥和姥爺已經答應他住家裡了，就算我爸棄權，媽，你一個人反對也起不了作用。”
咱們家的規矩是：家人舉手表決，少數服從多數。強勢如我姥爺和我媽，要說服他們得多難，所以很早以前姥姥就想出了這個折中的法子，還好姥爺和我媽都非常給姥姥面子。
我爸：“你是第一個讓我對我閨女有危機意識的人。那年去島上接她，看她拉着你不肯放手，真讓我不是滋味，從那時開始，我決定要彌補一切，做個好爸爸。”
袁铮：“謝謝叔叔的認可。”
我爸：“誰說我認可你了。”
袁铮：“您認可的是小媛，她說您會支持她。”
我爸一向對我寬厚，隻要我說的在理，他通常都支持；即便是不在理，他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這樣，袁铮便住了下來。我爸媽一如既往不常回家。準許袁铮住下後，他們也就放心家裡多了個人。
這天半夜，當袁铮走進我房間時，我醒了。要說這點警惕性都沒有，這些年我就白混了。我知道是他進來了，躺着沒動。他走近我床邊，我睜開眼睛看他。
袁铮俯身，替我撩開了額前的碎發，說：“有任務，要馬上走。”
我起身，“我送你。”
袁铮：“不用了，車就在樓下。”
我突然抱住了他，小聲道：“我不想你走！”一副要哭的模樣。
他輕撫我的後背，沒有說話。
我放開他，開了台燈，對他做了個鬼臉，說：“開玩笑的。我等你回家。”
他笑笑，摸了摸我的頭，然後吻了我的額頭，算是告别。
我不能問他去哪幾時回，突然心上一頓，強烈的不舍感油然而生。我輕抓他的衣領，親吻了他的唇，是溫暖的，有些潤。我明顯看到他眼中的錯愕，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主動。我發現了更有趣的，他居然為此臉紅了，我有些許得意。
他沒讓我送出房間，他下樓去，上了車。我在二樓陽台望着遠去的車尾燈，有些不知所措，這種複雜的情緒是以前從沒有過的，這就是所謂的牽絆吧。我知道，我們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相伴，聚少離多，我和他都身不由己。
我們心上有彼此就足夠了。
袁铮走後，我的日子照常，我沒有刻意去數日子，那沒有意義，因為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歸期。大約一個月後，一晚，我從實驗室回家，進小院時看見客廳裡有燈，我爸媽應該不會這麼早回，那是誰？想到這，我一時激動沖進了門，看見他正端着碗打雞蛋。他應該是聽到我的腳步聲，從廚房裡走出來。我毫不猶豫地跑向了他，沒留意家具，腿磕到了櫃子角。
袁铮放下碗，迎上我，說：“你慢點。疼嗎？”
我環住他的脖頸，整個人挂在了他身上。他碰了碰我的額頭，這是我們小時候常做的親密舉動。
袁铮在廚房做飯，一如既往，他不讓我插手。我悄悄摸進廚房，我知道他發現了。我靠近，貼着他的後背環抱他，說：“我想你！”
他手上的動作一滞。
我：“你不在家，沒人做飯，我都餓瘦了。”
袁铮：“今晚讓你吃飽。”
結果，晚飯，我吃撐了。
晚上，我們各自睡下了。但因為他今天回來，我太興奮了，怎麼都睡不着，翻來覆去幾趟後，我決定：解鈴還須系鈴人。
我走進袁铮的房間，他坐起身問我：“怎麼了？”
我：“睡不着，陪我說會兒話吧。”
袁铮：“好。”
他剛想起身，我坐到了他床上，說：“你讓一小塊給我，我們躺着說，舒服。”
他的身體讓了讓，但仍坐着，似乎在猶豫我的這個決定是否合适。我躺在床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把他的身體往後扯，他順從的躺到了我身邊。
我：“你每回出門都是一個月就回嗎？”
袁铮：“說不準。”
我：“我也有任務要出門，你知道的，就下周了。”
袁铮：“嗯。”
我：“我不在家，你要乖乖守家喲。”
袁铮：“我兩天後出發。”
我：“啊，你比我還早走。突然想起一件事，可能有點傻，想問你。”
袁铮：“你問。”
我：“在海外，你是不是出現過？不是指交視頻的那回。”
袁铮：“嗯。”
我為自己能猜中而樂呵，就是有一種說不明道不出的感覺——他曾在我身邊出現過。我禁不住撐起身體看他，他很平靜地看着我。
我：“說說嘛。什麼時候？”
袁铮：“你第一次在海外執行任務，跟着龍奕。”
我：“偶遇嗎？”
袁铮：“不！我特意去尋你。我和爺爺起了争執，我擔心你，想接你回家。”
我：“你是覺得我不能勝任嗎？”
袁铮沉默着，眼神放空，像在回憶。
我捕捉到了一個信息：我的所有活動，姥爺居然都掌握了。那姥爺所謂的在島上頤養天年就隻是個幌子，實際上姥爺大權在握，難怪我在軍部各處都好說話，即便在海外萬事也能行得通。嘿嘿，上頭有人罩着就是好，我竟然得了個大便宜！
後來這事我問過姥爺，姥爺說：“你是軍人就該擔起責任、被打磨，最好的地方當然是戰場，不然你成不了利劍。國家培養你出來不能保家衛國，這身軍裝你就不配穿！”
姥爺雖然嚴厲，但也護短。他的下屬都是他的鐵杆迷弟。我小時候，姥爺也曾問過我長大了想做什麼，我說想像姥爺和爸媽一樣當軍人。
姥爺摸着我的頭慈祥地說：“我倒希望你能像個普通女娃，在爸媽的愛護下長大，不必擔起責任。不過，既然你自己決定了，那就得做好吃苦頭的準備。”
有時想想，姥爺也挺狠心的，我說長大了當軍人，在軍校實驗室裡也能為國效力，但姥爺真就狠心把我送去了戰場，他就不擔心萬一我承受不住，瘋了咋辦。
我：“那時的我确實很弱，也擔不起什麼責任。”
袁铮：“但你還是堅持下來了。”
我：“如果我那時崩潰了，你會出現嗎？”
我那時慘兮兮很慫蛋的模樣，他是看見了吧。如果那時我知道他就在身邊，我一準就不堅持了，撲進他懷裡哭個江河泛濫。
袁铮：“會！我一定會帶你走。”
我：“你要是那時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哭着求你帶我回家。”
袁铮：“不會的。你一直都很堅強！”
我：“我是軍人理應如此。但是，在你面前，我隻是島上那個害怕打雷的小丫頭，需要你陪着安慰。”
袁铮：“小媛，你會怪我嗎？”
我：“怪你什麼，沒有接我回家？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選擇留下。無論怎樣的環境，你我的身份決定了我們必須承擔。那，後來的任務你都知道了？”
袁铮：“嗯。”
我：“我以後是不是可以橫着走？因為有你。”
袁铮摸摸我的頭，說：“你想橫着走、豎着走都行！”
我：“為什麼在海外你不認我？”
袁铮：“我那時還不确定你的心意，還有，爺爺不許。”
姥爺或許清楚如果袁铮出現在那時的我面前，我就成不了現在的我。
我：“我從小就喜歡你啊！四歲那年，你說娶我，我就信了。”
果然，我這句話把他的臉又逗紅了，我就喜歡看着他有些窘的樣子。
袁铮：“我比你早。”
我：“多早？”
袁铮：“奶奶把你抱給我時，你對我笑了。”
我：“那我一定從那時就喜歡你了。”
我們聊着聊着，我就在他身邊睡着了。但第二天早，我是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有他在身邊太過安心了，我的警覺性再一次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