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許都怎麼樣?”
齊赟:“得休養好幾個月,稍後會安排他回國。聽龍奕說,你救了他。”
我:“慚愧!是他吸引火力,方便我幹活。”
說曹操曹操到!龍奕拄着拐,一隻腳上了夾闆,單腳挪到了禁閉室門口,嫌棄齊赟擋了他,揮了揮手示意齊赟走開。他支起拐杖,砸開了禁閉室的門。
我本來是坐在地上的,他砸門的時候,我擔心門受不住“哐嘡”一聲倒地砸中我,所以貼牆站了起來。門開了,我詫異看着門外單腳站立的他,忍俊不禁。
龍奕砸門後,談戰很快出現了。
龍奕對着談戰一通咆哮:“她(指着我)是我的人,平時就當寶貝捧在手心裡,連罵都不舍得(這話不實,平時可沒少挨他罵),你憑什麼罰她?老子的人,老子自己管,哪個不服氣的,直接來找老子幹!”
談戰默默無語。
龍奕轉向,對禁閉室裡的我說:“誰敢關你,出來!沒瞧見老子單腳站着累,過來扶着啊!”
他明明有拐杖不用,非得撐我才舒服嗎?我走到他身邊,把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撐着他一瘸一拐走回休息間。
進了房間,我:“你這是和老大唱雙簧嗎?”
龍奕:“不然呢?總不能一直把你關着。”
我:“我不在意。”
龍奕:“你是老子罩的人,有我在,欺負你就是不行!别說你出手打人了,我都會為了這隻傷了的腳揍人,正好你幫我揍了。”
一周後,一天下午,安置區突然傳來一陣騷亂,我陪着龍奕在醫療室裡拆夾闆,我們都沒在意,因為有談戰這根定海神針在,再大的浪都翻不起來水花。
不久,談戰快步走了進來,問龍奕:“能拆了嗎?出去一趟。圈兒也一起。”
龍奕立馬撤了腿上的夾闆,站起身就跟着談戰走,我也跟在他倆身後。
拿齊裝備,開車出了安置點,才聽談戰說起事情經過。
中午,工廠技術部的一個高管偷偷開車溜出去了,回到工廠所在地拷貝機器數據,因為數據的生成需要一段時間,撤離時總控台沒有停止運作,方便收集數據。一周過去了,數據已經生成,但沒辦法通過網絡傳輸,戰亂區沒網絡,所以這個高管打算回總控室拷貝。數據至關重要,對下一階段的生産有指導性效用。
這個高管是個女子,據說從小會武,又在槍會練過槍,所以膽子比常人大。她回到工廠後,發現當地武裝分子占領了這裡,把工廠當作臨時駐紮點,她仗着自己身手敏捷,悄悄潛進去,打算拷貝完數據就走。總控室的設備,武裝分子雖然不會用,也不感興趣,但畢竟“裝潢”不一般,多少對那個房間重視了。
不幸,她被武裝分子發現。雖然她有身手,但沒有槍傍身,武裝分子可不會放下槍和她比身手,看見她,一梭子彈就打出了,大概想要活抓她審問,所以開槍沒有打緻命的地方。
女高管離開安置區後,周維發現了這個情況,據說他倆在國内就認識,所以周維特别關注她。周維根據車輛定位找到工廠,在她被武裝分子襲擊時,及時救了她。因為工廠武裝分子人數衆多,一開槍全出來圍堵人了,周維不得不留下阻攔武裝分子,讓和他一起來工廠的一個武警戰士帶着女高管先走。
武警帶着女高管撤離時,被武裝分子射出的流彈擊中了腹部,雖然堅持把車開回了安置區,但受了傷流血過多,回到安置區門前已經堅持不住,在昏迷前一刻踩了刹車,車還是撞上了山邊,女高管受了擦傷。
事發突然,守門的武警立刻報告了情況,談戰趕到安置區門口,讓醫務兵幫受傷武警處理傷口,被告知這傷勢需要去醫院動手術,他安排調車派兵送受傷的武警和女高管去附近的維和部隊醫院。
然後,他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齊赟負責安置區警衛,加強守備。轉身到醫療室找龍奕,去救周維。
我們開車天擦黑才到了工廠,工廠大部分區域已經斷電,但生活區那塊卻有燈透出光亮。因為當時工廠人員撤離時比較緊急,所以生活區留下了部分生活物資沒法帶走,招惹了武裝分子進駐。武裝分子啟用了發電機照明。
我們把車停在一片黢黑的廠房區,下車悄摸靠近有燈的生活區。
談戰和龍奕進屋子找周維,我去負責破壞武裝分子的車輛,順帶把發電機一起炸了,讓他們摸黑。
我安裝好爆/炸裝置,幹完活,回到停車的廠房區等他倆。不久,他們背着周維跑了出來。還是驚動了人,有幾個人攆着他們屁股後頭放槍,生活區裡沖出了更多的人,往這邊集中。我引爆了車輛和發電機上的炸彈,傷了一部分跑到附近的人。
在談戰和龍奕跑過生活區和廠房區的通道後,我引爆了提前埋設在道路兩旁的炸彈,堵截了後頭追來的人。至于追他們比較緊的那幾個,被談戰跑動中幾槍秒殺了。
談戰竄進了駕駛位,龍奕背着周維進了車後座,我則趴進車後鬥防禦。這個活計通常都是龍奕幹,但現在他要救治周維,談戰負責開車,所以隻能由我接替了。
周維是龍奕背出來的,全程沒有自己動過,貌似傷的很重,應該受到嚴刑拷打。也難為他,一個人對抗幾十号全副武裝的人。
我們沖出工廠時,岔路口殺出一輛小車,應該是武裝分子從外面回來的人,小車追在我們的後頭,不時有武裝分子從車裡探出身體射擊,因為路面坑窪,行車颠簸,所以子彈隻是驚悚的擦過,沒個準頭,但也不能一直這麼讓人追下去。
既然我負責防禦,那解除威脅的活就由我幹。我抛出了新做的裝備,兩枚不足掌心的小吸盤飛出,通過遙控,飛向後面小車的底部,操控屏掃描了小車,可以精準定位小吸盤的走向,它們分别吸附在了兩個前車輪上。一陣輕微的震蕩後,小車的兩個前輪飛射了出去,小車陡然失了平衡,沖向了路邊的大樹,直直撞上,車頭凹陷了進去。這樣的撞擊,車裡的人非死即傷。
這時,龍奕對車鬥裡的我喊:“進來幫忙!”
我挂在車鬥邊,從後座打開的車窗裡翻了進去。一進車裡,就能聞到很濃的血腥味。龍奕不由分說拉過我的手去按周維身上的創口,隔着紗布,血從我的指縫間流過。仿佛是生命的流逝,随着溫熱的血,我的手不自禁地顫抖。
這樣見血的救治不是第一次,但和我認識有交集的人卻是第一次,心裡莫名拉扯,很不是滋味。
車頂的小燈開着,視野卻不佳,龍奕應該在給周維注射腎上腺素。0.5mg腎上腺素配搭生理鹽水10mL稀釋藥劑,左心尖部直接注入,同時配合心髒按壓、人工呼吸輔助措施。
龍奕沒有回頭,卻急切喊了一聲:“談戰!”
談戰回:“知道!在加速!”
談戰和龍奕都在争分奪秒,和死神搶人,周維是他們的兄弟,他們勢不放手!
趕到維和部隊醫院,龍奕把周維抱出車裡,放在醫療床上,他的身上和我的身上都沾了不少血漬。龍奕推着醫療床上的周維一起進了手術室。手術室的燈亮起後,還有醫生陸續進入,看來是多科室會診。其中,我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仝昕。龍奕的女朋友一直都在參與維和任務救援。
談戰和我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手術應該要很久。
女高管似乎收到了誰給的消息,知道了周維的情況,也來到了手術室門口。她急切地詢問周維怎麼樣了,談戰隻是搖搖頭,沒有回答。女高管不好再說什麼,也落座在長椅上等待,時不時擦拭眼淚。談戰雖然和女高管打過照面,但彼此不熟,周維傷重的情況也不便提及,沒什麼可說的,就都這麼沉默的坐着。
談戰讓我去更衣室換下一身帶血的衣服,我點點頭,走開了。
維和部隊醫院有給士兵提供更換的軍裝,憑身份證明可以領取不同碼數的迷彩衣褲。我換了衣服,處理了血衣,又回到手術室門前。
手術整整持續了三個小時,龍奕走出了手術室,但這僅是手術的第一階段,第二階段由另幾位醫生繼續接替。
龍奕疲憊而陰沉的臉,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但女高管還是迎上了他,詢問周維的情況。他跟吃了槍藥似的,低沉的嗓音,咬牙切齒道:“如果不是你,他會受這麼重的傷?”
女高管本已哭紅的眼睛再次落下淚來,雖委屈,卻倔強地繼續追問:“他怎麼樣了?”
龍奕鬓角青筋暴起,就在他的暴脾氣即将火山噴發之際,仝昕及時出現,一拳輕輕打在他的胸口,警告道:“幹嘛這麼兇?對女人不能溫柔些?”
然後仝昕看向了我。
我趕忙解釋:“你别看我,他從來不把我當女人。我哥脾氣爆,雖然有溫柔,但不多,還全都給了你。”
仝昕把女高管帶走,給她講手術室裡的情況。
龍奕看向我,說:“陪我去更衣室。”他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明顯能感覺到他身體的重量往我身上靠,他應該是累了。我攙着他走到更衣室,一路沉默無語。他坐到更衣室裡的床上,我給他拿了更換的衣服,遞給他時,他突然戳了戳我的手臂,說:“想什麼?又不是第一見我發火,被吓到了?”
我:“沒!”
放下衣服,我走出了更衣室,在門口遇見了仝昕,于是把龍奕交給她照顧。
關于這個話題,我不想和他聊。
我走到了醫院一樓的一處小花園,想一個人靜靜。
龍奕剛才問我在想什麼,其實我在想:如果哪一天任務中,他傷重救不了,我會怎麼樣?眼睜睜看着他離開,我根本接受不了!還有身邊熟悉的TZ們,以前,我一直覺得他們很強,強到不會和“死”沾邊,或者說我們身處在和平的國度,總覺得死是件遙遠的事,但現在身處戰亂的環境越久,我越有種害怕和無力感。想起,龍奕曾說過,隻要他還活着就一定不會讓我有事,我倒甯願替他擋子彈,我自私點,讓他為我難過。
像我們這種長期在死亡線上反複橫跳的人,所見所感,血寒涼透骨,所觸能凍透了脈絡,似乎隻有站在陽光下,才能尋得那一絲活人氣。每次經曆行動後,血腥的場面曆曆在目,揮之不去,我總喜歡把自己暴曬在陽光下,仿佛隻有這樣才像是從地獄回到人間。
情緒得自我調節,慰藉得自己找。
我撐開雙臂,坐在花園裡的長椅上曬太陽。
突然有種被人注視的感覺,睜開眼,看向那個方向。
暖陽下,袁铮溫潤如玉,他總能這麼突兀的出現,在我軟弱無依的時候讓我靠靠。看着他,我卻想哭了。強忍着想哭的沖動,呆呆地坐在長椅上。
袁铮走過來陪我一起坐,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他,感受他的體溫,似乎隻有他才能把我拉出深淵。我可以在外面裝作堅強,但對着家人,我不想控制情緒。
袁铮問:“想我了?”
我“嗯”了一聲,不能再多說一個字,否則我會馬上哭出來。我埋首貼在他的胸口,閉了眼,淚還是劃過了臉頰。
暖陽下,清風拂過,就這麼抱着他,靜靜的待着,似乎也是一種奢侈。
袁铮看了看手表,我知道他又要離開了,雖然極為不舍,但我不得不放手。我們的每一次相遇,都變得難能可貴。他似乎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但有時陪伴勝過千言萬語,哪怕隻是一個短暫的擁抱。
周維的手術曆時十小時後結束,但人仍處于危險期,得留加護病房觀察。龍奕留在醫院照顧他。難得龍奕和仝昕有相處的機會。
談戰開車載我回安置區。
談戰:“昨天,你用的新裝備還有嗎?”
我還以為當時他着急趕往醫院,沒有關注到我的“小玩意”。我在出外勤任務的時候,看到當地一個小孩在路邊滑動玩具車,玩具車磕上了一塊小石頭,前車輪被卸了下來,我當時就有了想法。回基地後,在電腦裡設計制圖,模拟實況,做出了樣品。原理是以一個小型□□吸附于輪毂,通過爆破力破壞螺栓,使其無法固定在車軸上,車輪沒了支撐就脫離車身了。
我:“就倆,都用了。”
談戰:“把制作原料和配件給齊赟,讓他去買,先做十個。”
我:“老大這是又要做生意了?”
談戰:“最近得拿點新奇玩意去饞饞海軍陸戰隊,稍後撤離人員需要他們幫忙。”
投出魚餌,魚兒才會上鈎。老謀深算的談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