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聽着，眼淚直流。想着這些年蕭湘是怎麼過來的，她心裡十分難受，确實苦了這個孩子。

“這孩子！”姑姑沖蕭湘直搖頭，“當初你還沒有被長雅錄取的時候，有人來我們家願意花十二萬買你的長雅名額，你爸爸都沒有賣。還有那個男孩家人，也真的是，一個長雅名額都值十二萬，人家兒子的命才十萬。真是越有錢的越摳，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家。哎！算了，你們自家的事情我不參合。我先回去了。”

蕭紅霞說完，見她弟弟和老母親都沒有做聲，便騎着她的小電驢便回自己家去了。

姑姑回去也好，她說話一般都不怎麼好聽，蕭湘很不喜歡聽。偏偏她又對蕭湘很好，她僅有的幾件好外衣都是姑姑買給她的。

堆積在心裡多年的苦楚，一次性說出來了，蕭湘忽然覺得格外舒服。

她昂起頭，眨了眨眼睛，看向蕭青雲。

她想聽聽，爸爸還能說什麼。

這時，沉默許久的蕭青雲終于開口：“你讀了那麼多書，是有文化有素質的人，爸爸說不過你。以後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不幹涉你。等你讀出書來，出人頭地了，願意認我這個爸爸就認，不願意也沒有關系。”

蕭青雲說完，捏着鼻翼走進屋裡。

奶奶抹着眼淚，也跟着進屋。

看到他們失落的背影，蕭湘忽然感覺自己确實太沒有良心了，爸爸為自己辛苦賺錢供自己讀書，她卻……

奶奶更加。自從四歲那年媽媽去世後，爸爸在外打工，奶奶和她相依為命。雖然爸爸叫她幹農活，但是奶奶從不曾讓她做過家務。

一個農村女孩子，她卻連飯都不會做，長這麼大一個碗都沒有洗過，一次地都沒有掃過。雖然沒有媽媽，但換個角度想，多少喪偶的爸爸另娶，多少沒媽的孩子被遺棄或是繼母虐待？

如此，她又是何等幸福！

想着想着，蕭湘終于流出了久違的淚水。

她捂着眼睛，指腹不斷按壓眼眶，試圖将眼淚阻擋住。可此時她的淚腺像是被洩的洪流，噴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蕭湘蹲在地上哭了好久。

直到奶奶喊她吃午飯。

飯桌上，三菜一湯，都是蕭湘愛吃的。

端起碗的那一瞬間，淚水又在蕭湘的眼眶打起轉轉。她仰起頭，狂眨眼睛，逼退洪流。

三世同堂，本是天倫之樂，可他們集體沉默，卻各吃各的。

思忖許久，蕭湘終于開口。

“爸爸，奶奶，對不起。”蕭湘低頭認錯。

爸爸和奶奶同時怔住。

“我不應該說那種話。”蕭湘解釋。

爸爸放下碗筷，“你沒有理解爸爸的意思。爸爸不是不讓你行俠仗義，隻是想要你量力而行。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讀過書，應該懂這個道理。倘若當時在水裡你沒有撐住，倘若你在醫院沒有醒過來，你叫爸爸怎麼辦？爸爸隻有一個孩子，要是沒了，爸爸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蕭湘含淚，“我知道。以後我不會了，我保證以後我會好好愛護自己。”

爸爸和奶奶齊齊點頭，重新拿起碗筷。

“其實我當時并沒有看到另外兩個男生，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救的是季衡，當時那個光線，我哪裡看得清誰是誰。救下季衡，真的純屬巧合。”蕭湘繼續解釋。

蕭青雲：“好好好，吃飯吧！”

“嗯。嘿嘿～”蕭湘立馬開心地笑起來。

“呵～你呀！”奶奶用筷子戳了戳的手臂，滿臉寵溺。

人間至善是親情，打斷骨頭連着筋。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眼國慶小長假就要結束了。

第七天清晨，蕭湘特地早起，在爸爸和奶奶的目送下搭乘從她家門口經過的大巴車返校。

德市和樟城相鄰，不過一兩個小時車程，而且班次很多，蕭湘之所以早出，是為了省下時間去江邊走走。

去看看那兩個被江水無情吞噬的少年，順便靜靜地想一想她的往後餘生。

往後餘生，可不止一個季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