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學校之時正值中午,蕭湘在食堂用完餐,特地打包了兩碗白米飯。
以前在影視劇裡看過的,把白飯撒到離世的地方,那邊的人可以收到,可以吃得飽飽。
關于那兩個陌生少年的溺亡,蕭湘知道怪不得她,可她就是心裡過不去,總覺得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帶着米飯,騎着共享電單車,蕭湘心思沉沉地前往那晚她救季衡的地方。
雖然同在一條江邊,但那地方已經遠離市區,地處偏遠,在此逗留的人不多,大多是一些釣魚佬。
蕭湘将單車停在距離目的地最近的停車點,步行至當晚的地方。
此時此刻,好巧不巧,有個全身純白防曬服的男子端坐在當時季衡被拖上岸的地方。
那地方本是蕭湘最理想的伫足地,眼下被人捷足先登,她隻好另擇他處。她憑借爸爸微信短視頻的記憶,找到當初兩個男孩對岸的位置。
屹立江畔,蕭湘滿心滿眼都在那起起伏伏的水波之上,沒有多看那男子一眼。
釣魚佬嘛,在江邊很是常見。
蕭湘學着演員們的動作,輕輕地将米飯不急不緩地撒到江裡。畢竟是有樣學樣,這行為動作隔路人看到怪别扭的,惹得那白衣飄飄的“釣魚佬”時不時偷瞅。
她一言為發,心裡默默地向他們道了無數次歉。最後一把,蕭湘實在忍不住,大聲喊了出來——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救你們的,我真的沒有看到你們,希望你們在那面過得開心一點,往後每年我都會來給你們送吃的,你們安息吧!”
撒完米飯,喊出了話,蕭湘心裡好受多了。就是被人瞧見聽着,她怪不好意思的。她偷偷側目向那釣魚的男子瞅去,但見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全神貫注,認真極了,一副當她不存在的樣子。
“還好還好,他沒有注意到。”
蕭湘閉目清舒一口仙氣,睜開眼睛準備離開。
餘光裡,那男子的身影格外醒目,使得她情不自禁地擡眸看去。
隻見他從頭到腳一身純白。防曬套裝嘛,也挺正常。可蕭湘總感覺怪怪的,那白白得太過充實,甚至有些刺眼,就跟……跟披麻戴孝似的。
“咦!”
在這秋老虎還在威武着的季節裡,蕭湘不寒而栗,不自覺地搓了搓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突然,那男子腦袋一垂,像是在打瞌睡。
應該是個退休的老大爺吧!呵呵,釣個魚還能睡着,看起來挺可愛的。
視線稍稍往前,蕭湘的心忽地一驚——這大爺身處江岸邊緣,若是睡着了,怕是會掉江裡。
蕭湘起身去到那男子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小聲道:“大爺,您要不往後挪一挪,在這兒睡着了容易掉下去哦!”
男子蓦然擡眸,悠悠道:“大爺沒睡着。”
“你——”
聞其聲見其人,竟是季衡!
驚得蕭湘身體一震,腳底一劃……
眼看着蕭湘就要落江,季衡條件反射伸手攙她,誰知久坐使得他身體發麻,一時沒有用上力,反倒是被向上自救的她給甩了下去。
“噗通”一聲,驚魂未定的蕭湘受到二次驚吓。
這次是季衡啊,她知道是季衡啊!
他掉下去了,還是被自己推下去的。
蕭湘來不及多想,緩了緩神便又準備跳江。
沒等她下去,他的手冒了出來,手指扣進泥土之中,整個人算是穩穩地挂住了,就差一個向上的力将他提起。
蕭湘急忙蹲下身,找了個合适的角度用力将他拉了上來。
少年一身濕透透,輪廓盡顯。
蕭湘三度驚吓,背朝他跳開。
季衡上下掃了自己一眼,适才理解當初為何蕭湘看到救援車來後慌慌張張逃跑。他哧聲一笑,脫下防曬衣系在腰上,掏出口袋裡的東西,追了上去。
蕭湘坐在馬路邊上,戰術性東張西望。
季衡跟上去,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你你你你你……你怎麼在這兒?”
季衡擡了擡手,将兩瓶二鍋頭和一包花生米曝在她的眼前,沉聲道:“和你一樣,來祭奠亡靈。”
蕭湘知道不合時宜,可她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撲哧”。
“方才我在默哀呢,誰知你過來拍拍。我都沒被吓到,沒想到你看到我會那麼激動。”
季衡的話聽着挺正常的,就是那調調稍微有那麼一點不太正經。
蕭湘白了他一眼,“怪我咯?我以為你是個打瞌睡的老大爺嘛!好心提醒你,誰知道是您呀。還自稱大爺呢,季大爺!”
“哈!我的錯,我的錯。女俠見諒。”季衡抱拳賠罪。
瞧着他手裡的東西,蕭湘忽而一笑,“有酒有飯有菜,他們在那邊應該不會餓肚子了。”
說着說着,尾調不禁變得有些哽咽。
他們!
季衡輕輕撻了撻她的肩,掃了一眼方才她撒米飯的地方,疑惑道:“你認識他們?”
此時此刻,他們适才确定他們說的他們是同一個他們。
蕭湘搖頭,“不認識。”
“那你這是?”
“當時你們三個在距離岸邊差不多的位置,我隻看到了你沒有看到他們,錯過了救助他們的最佳時機。”
所以,她是把自己給怪上了。
監控季衡看過不止一遍,他自然也看見了,他的兩個小夥伴就在旁邊。當時情況緊急,女孩的樣子确确實實隻看到了他,以她的俠義心腸斷不可能不救他們。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去了。”
蕭湘搖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當時真真正正隻看到了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就冥冥之中我就看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