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吟星道:“我也感覺如此,卻不知為何。”
若是朝廷重臣子女日日像甯循緒一樣不來辭紫閣,不必聖上開口,怕是家中父母都要将其綁了送來,可甯循緒鮮少在辭紫閣。有幾次,聖上來了,甯循緒還未來。
起初,衆多夫子會提醒甯循緒,或者在得到聖上要來的消息後急急忙忙派人去請甯循緒,然聖上見甯循緒不在後,隻輕描淡寫地道一句——“含宿又在家中幫纡曲做事。”
此事就這樣過去了。見聖上無怪罪之意,甯循緒也請不來,久而久之,衆多夫子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甯循緒來了就算來了,不來也不要緊,畢竟,聖上都未說什麼。唯有孫夫子,隻要見甯循緒三次不來,不是親自去甯府給他上課就是像上次一樣,派人轉告甯循緒。
此事雖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隻要關乎聖上,便沒有小事。
巫祁心覺不對,但又找不到絲毫頭緒,隻好将此事記在心上。她拿起筆,轉了一下,未曾想,隻轉了一下,未幹的墨便随着她的動作甩在衣衫上。
擦也擦不幹淨。
巫祁盯着那幾滴油墨,慶幸道:“幸好,今日穿的衣衫不是易慎買的。”
宋吟星道:“三句不離惟崇哥,依我看,惟崇哥倘若真閉門謝客半個月,你怕是抓心撓肝,指甲扣着門闆要去見惟崇哥。”
“也說不定。”巫祁笑道。
正巧這時,幾聲敲門聲響起,是易慎和林廓來了。
易慎敲門進來後,瞧見半個地闆的紙團和廢紙後神色也并無異常。為了不踩那些紙團和廢紙,他特地繞了些遠路,才将笑意盈盈、伸着胳膊等他來抱的巫祁抱在懷中。
巫祁拍拍他的背,道:“好辛苦啊,我們易慎。”
林廓正色道:“我得到的消息,七日後,聖上會宣布讓我和惟崇着手龍門考一事。”
七日後,正是魏将軍魏卯的生辰。
他們被迫成為了聖上刺向魏将軍的一把利劍,卻連掙紮都不可。刀劍相碰間,他們是犧牲者。
巫祁又輕拍了拍易慎的背,飽含不舍與眷戀地道:“我們易慎,真的是辛苦。”
易慎抱緊了她,道:“别擔心。”
林廓的消息沒有錯。七日後,魏将軍魏卯生辰日,聖上的确下令讓易慎和林廓着手龍門考一事,但并未說他們可調遣何人。
辭紫閣學子大驚,甯循緒支着腦袋小聲道:“奇怪,又沒我。”
孫夫子拍拍桌子,提醒道:“怎麼了,都畫完了是吧!?沒畫完的都不許下學!”
衆人一個激靈,紛紛拿起畫筆垂頭作畫,踩着下學的點交了畫。
孫夫子将易慎和林廓的畫抽出來,而後将他們所有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拿起林廓的畫,絲毫不留情面道:“畫的什麼東西,還不如巫祁呢!!”
林廓大驚道:“啊!?”
巫祁眨眨眼睛,道:“啊?”
他們兩人同說一個字,其中暗含的情緒卻大有不同,林廓是難以置信,巫祁覺得是無妄之災,惹得辭紫閣學子低頭掩笑。
孫夫子放下林廓的畫,又拿起易慎的畫,隻看了兩眼,便皺着眉,頗有些不滿道:“和巫祁的畫不相上下。”
聞言,巫祁道:“看來,我确實是進步了不少。”
“你沒進步,是他們兩個退步了,以為自己入了月堕營便可以怠慢學業了是吧,我要是到易府和林府告一狀,你們兩個定是吃不了兜着走。”孫夫子道,“你們兩個跟我走,有吃有穿,什麼時候能畫成畫了,什麼時候能來辭紫閣。”
衆人面面相觑,終于知道孫夫子為何會這樣說。
孫夫子知易慎和惟崇接手龍門考一事,定是有重重阻礙。朝廷重臣的壓制,相識之人的送禮……種種行為但凡被旁人拿了錯處,那就是一個死,所以易慎和林廓才商議閉門謝客。
可終究不夠妥帖。
是以,孫夫子将他們帶走。
這也意味着,易慎和林廓是真的閉門謝客了,在聖上給他們調遣人之前,他們不會見任何人,唯一能見的人就是孤苦的孫夫子。
孫夫子收起衆人的畫,一張張地疊放好,邊卷邊道:“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不好,就不來辭紫閣上課了。你們好好學,等我回來後,你們交上來的畫若是還不如巫祁,那我便踹你們一人一腳。”
“巫祁,你也得好好畫。”
巫祁知道,他不是身子不好,他是要守着易慎和林廓。
孫夫子不隻是喜歡賞識她,他賞識每一個閣中學子,他樂意用自己的盛名為他的學生們打一把雨中傘,不讓他的學生們被雨淋濕。
他是嘴硬心軟的好夫子。
孫夫子道:“好了,惟崇和斂時跟我走。”
林廓吐出一口濁氣,起身抱了一下宋吟星,輕聲道:“我走了。”
“嗯,萬事小心。”宋吟星道。
易慎沒有抱巫祁,他看了巫祁片刻,擡手摘走了她發間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