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就有家藥店，念棠買了止血的紗布和酒精棉簽，結賬時，腦海裡回憶着以前的事情，剛剛那兩個男生，她以前一定見過。等她提着袋子回來，警察已經到了這邊，正在向店家和路人詢問剛剛的情況。那兩個打架的，老老實實蹲在路邊，眼睛滴溜溜轉來轉去。

男生低着頭坐在位置上，受傷的手臂搭在桌子上，傷口的血迹有些凝固了。

念棠高中學過急救，包紮是基本技能，她拆開包裝袋，“手臂伸過來，我先給你簡單處理一下，等會兒再去醫院吧。”

她動作輕柔，傷口消毒後将紗布一圈圈繞上他的手臂，男生一看就是經常運動，手臂結實有力，青筋蜿蜒到手腕，全程沒有一絲疼痛的反應，隻是呼吸有點亂。

“好了，”念棠系上紗布，擡頭，撞進男生的眼睛裡，眉骨淩厲，一雙深情的桃花眼，兩人的距離不知什麼拉得這麼近，而這張臉，從記憶深處慢慢浮現，應該是高中見過的人。

學生時代能遇到的混血男生很少，念棠看着對面的人，試探地問：“你們...以前是不是海雲中學的？”

那兩人沒說話，對視一眼，不知道在打什麼啞謎。

還是受傷的男生先回答了：“嗯，我們是海雲的。”

念棠回憶着關于海雲中學的事情，高一代表學校來平城參加比賽，訓練基地有海雲中學的學生，名聲響當當，其中有個混血男孩子，應該就是對面的那個，她試探性開口：“你叫...緒嘉沭？”

緒嘉沭用紙巾擦了嘴角：“嗯，是我。”

念棠又看向受傷的人，除了确定他當時也在隊裡，其他的倒是很模糊，連名字都想不出來了。

男生看出她眼中的迷茫，心頭掠過失落，主動開口道：“桓樂丞。”

念棠恍然大悟，果然是他們，當時高三兩個最厲害的男生，不過接觸很少，隻見過幾次，交流更是屈指可數。

“剛剛謝謝你，害你受傷了，抱歉。”

“沒事，原念棠同學，”男生收回手臂，“舉手之勞，助人為樂。”

被叫名字的念棠有些懵，随後感到窘迫，原來人家早就認出她了，她卻想了半天名字。

陳平在旁邊喊：“念棠，好了沒有？需要去醫院嗎？不需要的話我送你回家。”

“我先讓我舅舅送你去醫院吧，”念棠說。

“不用了，我的傷口沒什麼大礙，”桓樂丞拿起手機，“不如加個微信吧，以後有事還能聯系。”

念棠想了一下，畢竟是為了救自己才受傷的，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好友。

在她走之前，桓樂丞突然說了一句：“原念棠，大學見。”

沒等她問清楚，就被陳平催着上車了。

對面剛消滅完一盆小龍蝦的緒嘉沭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人，心中感慨風水輪流轉。

但很快就接收到來自對面不善的眼神，他問：“幹嘛？加了好友還不開心？”

“混血了不起？”桓樂丞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語氣酸酸的，顯然是把念棠沒能第一時間認出自己的委屈撒在對面的頭上。

緒嘉沭愣了一下，露出一顆尖尖的小虎牙，笑着說：“不至于吧，先認出我有什麼好生氣的，混血比較容易留下印象嘛。”

“老闆，”桓樂丞轉身喊，“結賬。”

等老闆拿着計算器喜滋滋跑過來時，他又指了一下對面的緒嘉沭：“他付。”

緒嘉沭心情好，樂意承受這無妄之災，毫無怨氣地掃碼付款。

*

陳平把念棠送到小區站台，又叮囑了幾句，看着她進了小區才離開。

房子是租的，在城東的老城區，雖然年代久遠，但是煙火氣十足，姥姥年紀大，也喜歡熱鬧的地方，當初中介帶他們來這邊的時候，直接就定下來了。

樓下有家門面很小的花店，念棠會在這邊買幾支姥姥喜歡的百合花，插進花瓶以後，滿屋都是馨香，聞着也舒心。

“姥姥，我回來了。”

念棠把花束放在桌子上，姥姥房間門還開着，走過去倚在門框上，看到姥姥戴着老花鏡靠在床頭看書：“許惠在女士，還看書呢，很晚了還不休息呀？”

姥姥看了一眼時間：“才九點鐘，還有兩頁就看完了，你先洗漱休息吧。”她年輕的時候是教師，喜歡讀書，養成了每天看書的習慣，退休後依然如此。

念棠拿來花瓶，換上新買的含苞待放的香水百合，重新放到客廳茶幾上，很快屋裡又彌漫起一股香味。

随後拿了睡衣去了衛生間，洗澡的空間很小，熱水器還是自己掏錢買來裝上的，為的就是能洗完熱水澡睡個舒服的覺。

洗完澡，念棠抱着衣服放進洗衣機，設置好時間，倒了一杯牛奶，拿着書坐到陽台休息會兒。姥姥看中這套房子是因為周邊熱鬧的人文氣息，念棠則是喜歡這裡的陽台，從陽台看出去是一片樹林，黑夜裡顯得有些可怖，但是白天又給人一種生機勃勃的生命感。

晚上的事情浮現在腦海裡，想起來自己的手機還放在沙發上，她走進客廳，拿過手機滑開，打開聯系人列表，看到了新添加的人。

頭像是雪山的照片，昵稱是單個字母“H”，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點進他的朋友圈，從時間上來看，每個月更新一條帶照片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風景照，還有幾張滑雪的照片，戴着護目鏡看不清臉，不過應該是他本人沒錯。

手機“叮”一聲響，收到了陳平的轉賬信息，看來在和舅媽的唇槍舌戰中他難得赢了一次。

和姥姥的生活簡單又幸福，姥姥是廚房裡的女王，會做很多好吃的，這些年慢慢把那些獨家烹饪方法交給了念棠，現在她做起飯來也有大廚的感覺。

趁着還沒開學，念棠每天都做不重複的飯菜，在家好好陪姥姥。

飯桌上，姥姥問：“還有幾天開學了吧，在學校和同學好好相處。”

念棠搖搖頭，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姥姥的碗裡：“姥姥别擔心我，學校同學關系我會注意處理好的。”

姥姥從小看着念棠長大，見她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女孩變成如今懂事體貼的大孩子，滿是心疼，她的念棠一個人默默承受了很多，但是她從來報喜不報憂。

許多事情，還是她開家長會，從班主任那裡聽來的，等再去問念棠，她的臉上反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淡然的樣子，讓人懷疑擔心是否都多餘了。

開學前一晚，念棠難得失眠了，想起桓樂丞那句“大學見”，莫非她和舅舅的對話被他聽到了，好巧不巧，他也是立華大學的學生。

按照時間算，他開學應該大三了。關于高中的那段回憶所剩無幾，訓練基地的生活枯燥無味，除了上課就是刷題，好不容易逃離了，她從未回想過，以至于今天再見，腦海中隻剩下模糊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