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棠下車,向桓樂丞道謝:“謝謝你送我回來,回去路上小心。”
“我送你回去,”桓樂丞也解開安全帶。
“不用了,巷子岔路多,容易走錯,你對這裡不熟悉。”
桓樂丞沒說什麼,坐在車裡看着念棠從車前繞過,走進一條狹窄的小巷,他的車開不進去。
小巷雖說住戶不少,但現在十點多,許多人家都已經熄了燈休息,顯得過于安靜。
腳步聲愈加清晰,前面岔路口年久失修的路燈也一閃一閃的,給黑夜增添了些許恐怖和詭異。
念棠腦海中冒出恐怖片片段,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突然,一個穿着綠色軍大衣的男人從另一條巷子裡出來攔住她的路,蓬頭垢面,露出一口大黃牙沖着念棠傻笑。
沒等念棠反應過來,他“唰”地打開了大衣,上半身是破舊的黑色毛衣,線頭都拖得老長,下半身......不着寸縷。
三秒鐘後......
“這點東西就沒必要展示了吧,有跟沒有一樣,我要是你,早就羞憤地不敢出門了,”念棠不緊不慢地說,把微微顫抖的右手背到身後。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遇到,早在初中,念棠在大街上就被變态騷擾過,幸虧路邊服裝店老闆幫忙趕跑。
高中的女生宿舍夜談,大家也分享過遇到變态的經曆,當時一個女生說最好的辦法就是臨危不亂,越慌張變态越興奮。
閃光燈亮起的同時,半塊磚頭飛向男子,他趕忙合上大衣後退幾步,瞪大眼睛的同時,磚頭在地上摔碎。
桓樂丞舉着手機,聲音冰冷:“公共場合故意暴露生殖器等隐私部位,伴随語言或者動作騷擾他人,最高可處五年有期徒刑,别以為你假裝精神病人就可以逃過,我都拍下來了。”
那男子見他不是好惹的,手裡還有證據,裹上衣服拖沓着鞋子快步離開。
等那人轉彎消失,念棠才緩緩扶着牆,惡心夾雜着害怕從腳底蔓延,強行僞裝的堅強铠甲分崩離析,雙腿發軟,就在要跪下去的時候,被人扶住。
桓樂丞輕聲安慰她:“沒事了,他走了。”
念棠蹲在地上,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看着趕過來的桓樂丞,幾秒後開口道:“給我五分鐘,五分鐘就好。”
桓樂丞蹲在她身邊,看着她緊緊摳着牆上紅磚的手,指甲發白,恰如她慘白的臉色,身體微微顫抖,他的心頭被悔意塞滿,應該早點跟上來的。
他坐在車裡看着念棠走進昏暗的窄巷後才開門跟上來,結果一拐彎就看到剛才那一幕。
五分鐘,可以回複幾條語音,可以下單一件衣服,可以輸入銀行賬号,也可以強行壓下翻江倒海般襲來的恐懼。
那種恐懼不是汪洋大海的無依無靠,不是荒山野嶺的孤立無援,是對人格和尊嚴的徹底否定,是對靈魂的焚燒。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念棠的唇色還是很淡,手指松開磚頭,慢慢恢複血色:“我沒事了,你怎麼跟來了?怎麼不回家?”
“我擔心你。”
“謝謝你的關心,”念棠聲音虛弱,帶着難以察覺的哽咽,“我快到家了,你回去吧。”
“我送你到家門口,”桓樂丞拽着她的胳膊,扶她站起來。
念棠腳步緩慢,剛剛的五分鐘顯然不能讓她徹底脫離剛剛發生的事情,她扶着牆慢慢走着,桓樂丞也不着急,陪着她走。
“為什麼是五分鐘?”終于忍不住好奇,桓樂丞問出心中疑惑,“五分鐘就能好嗎?”
“不然呢?五十分鐘嗎?”
意識到念棠語氣中的不悅,桓樂丞沒再追問。
遠處的路燈拉長兩人的身影,在孤寂的巷中默默陪着兩個人。
過了一會兒,念棠又開口:“五分鐘調節情緒,總不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吧,又不是小孩子了。”
“調節情緒也要限制時間嗎?”
念棠閉了閉眼,揮散腦海裡那些糟糕的回憶,解釋道:“習慣了,怕影響生活和學習。”
桓樂丞從口袋摸出一顆糖,遞給她:“吃顆糖,或許能更好點。”
念棠從他手心拿過糖果,冰涼的指尖碰到他溫熱的手心,極短暫的晃神,她撕開彩色包裝紙,捏着糖果放進嘴裡,白桃味的,很甜。
到了單元樓下面,桓樂丞觀察周圍,雖然是老城區,但周邊設施配套應有盡有,隻是看起來和平城另外的幾個區差了二十年的經濟發展。
“我到了,謝謝你啊。”
“早點休息。”
念棠踏進單元門,想到什麼,轉身看向還沒走的桓樂丞:“今天的事情,可以不要說出去嗎?”
附近的店鋪都關了,垃圾桶裡的塑料袋被風吹動,發出“嘩嘩”的響聲,不知誰家的小狗吠叫兩聲,整片街區又恢複安靜。
桓樂丞看着單元門裡的念棠,她的眼神中帶着祈求,他點頭說“好”。
得到他的承諾,念棠才扶着樓梯慢慢上樓,感應燈使用年限久了,隻能發出微弱的光,好在她走慣了,閉着眼都能摸到家門。
回到車裡,桓樂丞撥通了報警電話,把自己在小巷遇到變态的事情告訴了警察。
念棠回到家,姥姥已然睡下,她換了鞋子回到屋裡,躺下裹上被子,眼淚緊接着流下,都不知道哭到什麼時候睡着的。
第二天起來眼睛都腫了,姥姥問起來,她解釋說是看了一部很感人的電影。
聞盡霜送的手鍊,被念棠收進抽屜裡,她戴不習慣這麼貴重的東西,繼續戴上她在十八歲生日那天買的星星項鍊和手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