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一天,念棠和姥姥收拾好行李下樓,出租車已經在樓下等着接她們去高鐵站。
“這是去哪裡呀?”花店老闆娘好奇地問。
姥姥回她:“回一趟老家,親戚結婚。”
“這樣啊,那路上可小心點,就是昨天,我們這邊抓了一個死變态,”花店老闆娘邊嗑瓜子邊搖頭歎氣:“也不知道我們這邊什麼時候能徹底規劃改造一下,髒亂差都占齊了。”
念棠把行李放進後備箱,聽着花店老闆娘的絮叨,想到了那晚遇到的事情,桓樂丞信守諾言,沒有把那件事告訴任何人,警察也沒有找她做證人。
高鐵一個半小時到了南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即便是十月份,氣溫還是比平城高幾度。
念棠和姥姥打車去汽車站,坐着大巴一路搖搖晃晃,終于回到了海棠鎮。
到鎮上的時候接近中午,她們直接去飯店參加婚禮。
這次是姥爺哥哥的孫子結婚,按關系,念棠應該叫他堂哥。
堂哥夏成浩在鎮上經營一家砂石廠,新娘是鎮小學的語文老師,酒席就在鎮上的飯店辦。
飯店裡熱鬧得很,七大姑八大姨唠着家常,誰家兒媳婦被氣跑了,誰家兒子賭錢欠了一屁股債,誰家的豬下了八個崽,瓜子皮亂飛。
小孩子手裡拿着婚慶氣球,在大堂跑來跑去,尖叫嬉鬧,身後還跟着家養的土狗。
念棠和姥姥去休息室看堂嫂,順便遞上紅包和禮物。
一個燙着卷發的阿姨熱情地拉着念棠的手:“哎呦喂,這就是你的外孫女吧,上次見感覺還是小學生,現在成大姑娘喽,”又轉着圈把念棠打量一遍,“你家這姑娘怎麼長的?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這小臉蛋長得也俊俏,有男朋友了吧?”
念棠否認:“沒有。”
“啧,你十八歲了吧?可以找男朋友了,記得找有錢的,别找那些摳門又不上進的,回頭受苦的是自己。”
“你一說這個,我想起來鎮西那家賣種子的,他家閨女不就大學談戀愛,放着南城好好的工作不要,非要跟着男方回老家,現在一個月工資連小童一半都沒有。”
新娘小童坐在床邊,手裡拿着捧花,臉上笑盈盈的,遞給大家喜糖吃。
姥姥掏出紅包遞上:“算是你公公的兄弟給的,你應該叫大伯。”
“謝謝大伯和大伯母。”
念棠是平輩,遞上了一份紅色包裝的禮盒:“選了一份香薰,助眠的,堂嫂新婚快樂。”
“不愧是大城市回來的孩子,就是會說話會辦事,”卷發阿姨說,“大嬸子,你家這外孫女回頭要是談婚論嫁了,你跟我說,我包給介紹個有錢的。”
熱情的親戚總少不了操心别人家的事情,尤其是婚嫁事宜,恨不得扒在窗邊聽。
然而剛離開休息室,方才還親密無間的親戚,就開始竊竊私語,聊起念棠的家事。
“你說這世道公平不公平,小原那麼好的孩子,結婚沒兩年就走了,孩子面都沒見上,結果他媳婦生完孩子沒半年就去了大城市,聽說都不管孩子的。”
“可不是嘛,小原當初對她那麼好,大家都有目共睹,沒想到娶個白眼狼,現在那女的幹什麼呢?”
“誰知道啊?估計仗着有幾分姿色早就傍大款了。”
“傍大款?那怎麼不打點錢回家?”
“大款又不是傻子,憑啥順帶着養她閨女。”
門闆隔音并不好,祖孫倆還沒離開幾步,她們讨論的話絲毫不差地傳進耳朵。
念棠扶着姥姥的胳膊,低着頭,抿着唇,不動聲色,這些話,她從小到大聽過很多次了。
有些大人以為孩子小,說話沒有顧忌,殊不知,孩子對這些最為敏感了。
從念棠有記憶起,背着書包回家的路上、學校女廁所裡,甚至是家門口,都會聽到各種和她有關的議論。
有假意關心實則試探孩子的——
“小念棠,你想不想要媽媽呀?”
有小聲議論卻正好傳進耳朵裡的——
“這孩子真可憐啊,從小沒爸沒媽的,以後可怎麼辦?”
隻要她出現在某處,離開後一定是别人讨論的話題中心。
随着年歲增長,幼童變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議論話題也随之擴大。
“念棠,長這麼好看在學校有沒有男朋友啊?”
“念棠,以後不如嫁給我兒子吧哈哈。”
“念棠這丫頭這麼漂亮,可惜沒爹沒媽的,真可憐。”
......
姥姥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帶着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婚禮儀式簡單,下午一點多,賓客陸續離開,念棠和姥姥回到老房子。
念棠的童年是在這個二層樓加院子的房中度過,本來要在鎮上念中學,但是姥姥覺得鎮上教育資源不夠好,從鎮上小學畢業後就把她送去了縣城念初中,這才開始住校,中考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進南城明德女校,免除一切學費,還獲得了勵志獎學金。
院子裡種着一株海棠樹,在念棠三歲的時候由姥爺親自種下,雖然是初秋,但枝頭還綻放着不少粉白色的花朵,随風搖曳,往昔回憶湧現心頭。
小學語文課要求背誦的唐詩,念棠每天都站在樹下背給姥爺聽,姥爺有些耳背,時不時說她背錯了。
當時背書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
稚嫩的聲音背着古詩,“梅子黃時日日晴,小溪泛盡卻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