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初中畢業後，在家人的安排下，進了鎮裡最大的紡織廠，如今也已工作幾年。

“我學建築的，和紡織不搭邊。”

裴永一聽這話，臉上頓時露出可惜的表情：“哎呦，怎麼學建築啊？不過沒事，我到時候請我們廠長吃個飯，給你安排一個閑職沒問題的。”

念棠沒說話，隻是笑笑。

裴永看出來她對他提的建議不感興趣，又換了一個話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都想留在大城市，我懂的，我一開始也想去大城市闖闖，不過那可不是一般人能留下的地方，房價就吓死人。”

“念棠你隻有你姥姥，父母都不在，她身體還不好，你想留在大城市，難呐！”

在大學，除了宿舍的人知道念棠的家庭情況，别的人都不了解。沒想到，裴永就這麼直接地揭開她的傷疤。

飯桌上的氣壓低了好幾度，念棠默默吃着菜，桓樂丞沒怎麼動筷，裴永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點過，自顧自扯起别的話題。

“我們廠這幾年招了不少大學生，但是你知道嗎？我們老闆也就是初中畢業，現在那些本科生還是碩士生什麼的，都給他打工呢，哈哈。”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桓樂丞回了一句：“你們老闆也知道不要初中畢業的。”

念棠碗裡的筷子停下來，看向桓樂丞，他跟個沒事人一樣，慢悠悠嚼着牛肉。

裴永一聽這話，挂了臉：“念棠，你這個朋友說話不太好聽啊。初中畢業怎麼啦？我現在也算半個小組長。”

“他說話比較直接，你别介意。”念棠給裴永杯子裡的水滿上。

裴永見她這樣，心頭的怒氣消了很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立刻吐到地上，張着嘴用手扇：“燙死了燙死了”。

念棠看着他這樣子，雲淡風輕地開口：“燙到了，這是老闆剛換的開水。裴永哥哥，你要慢點喝。”

開水帶來的疼痛被念棠那句“裴永哥哥”沖淡了許多，裴永一邊“嘶哈”吸氣，一邊擺手說：“沒事，是我沒注意。”

一頓飯吃完，念棠起身去結賬，卻被告知已經結過了。

“結過了？”

“嗯，”老闆沖着門外桓樂丞的方向努嘴，“就是那位帥哥剛剛去衛生間的時候順手結的。”

“好的，我知道了。”

另外兩個男生這時已經在門外了，桓樂丞遞了根煙給裴永，裴永也不客氣，順手接過：“呦，還是進口煙呢。”

他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點上，吸了一口，有點不習慣這個味道，心裡也還憋着一股氣：“有父母養着就是好啊，煙都抽進口的。”

裴永覺得，桓樂丞目前是個學生，肯定沒有收入來源，隻能靠父母的生活費，借此諷刺他不能自己掙錢，拿着父母的錢揮霍。

桓樂丞扭頭往飯館看了一眼，念棠正在和老闆說話還沒過來，然後盯着裴永說：“抽根進口煙都能仇富，你這輩子也就隻能當半個小組長了。”

裴永臉臊紅：“有錢了不起啊？不是也沒追到念棠嗎？還不如我呢。”

桓樂丞冷笑一聲：“你覺得你比我強在哪裡？”

“我...我認識她時間比你久...我們是青梅竹馬...”

“不是所有小學同學都可以稱為青梅竹馬的，不過不怪你，你隻讀到初中。”桓樂丞回。

話音剛落，念棠推門出來：“謝謝你請客，破費了。”

裴永看一眼桓樂丞，原本要說出口的話默默咽下去，吃人嘴短，随便找個理由提前走了。

剩下兩人繼續往回走，桓樂丞問附近有沒有水果店。

念棠指了前面的一家：“去那裡吧，我小時候常去他家買水果。”

水果店老闆早已換了，是個中年婦女在店裡。見到桓樂丞他們進來，以為是男朋友上門，熱情地推薦進口水果。

“這都是上午剛到的，新鮮的，車厘子一箱才288，提兩箱合适。”

“這個澳芒果大肉厚，甜度還高，小姑娘都喜歡吃的。”

桓樂丞問念棠：“姥姥喜歡吃什麼？”

“嗯？你買給自己吃就好了。”

“昨天空手去的，今天總不能還空手吧。”

“沒事喽，姥姥不介意這個的。”

“我介意。”

“……”

最後，老闆娘美滋滋地結賬收款，還非要把桓樂丞拉進水果群裡，說以後他點單可以直接送上門。

還沒到家門口，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

家裡應該來客人了。

念棠推開院門，果然院子裡坐着幾個親戚，見到她眼前一亮，看到後面的桓樂丞以後，眼睛更是一亮，彼此交換眼神，心照不宣的樣子。

“念棠回來啦？哎呦，好久不見，變漂亮喽。”

“三姑好。”

“後面這是你男朋友啊？”

“不是，”念棠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澄清了，“是我同學，來南城玩的。”

桓樂丞把水果放下來，一一和院子裡的阿姨們問好，長得帥還有禮貌，最讨長輩喜歡了。那些親戚纏着他問個不停，他也沒有不耐煩。

“來喽，我們甜甜喝完奶喽。”一個奶奶抱着自家孫女從屋裡出來。

小孫女才八個月大，葡萄般的大眼睛四處看，十足的好奇寶寶。

見到人群中的桓樂丞，反而一直盯着他，他走到哪裡，眼睛就看到哪裡，還要扭着脖子看。

她奶奶笑起來：“這孩子就喜歡看帥哥，出去吃飯盯着人家服務員看，把服務員都看害羞了。”

桓樂丞伸手摸摸她的臉蛋，她立刻笑起來，露出兩顆小乳牙。

姥姥招呼大家去屋裡坐，一群人又轉移到屋裡聊天。

念棠站在院子裡，和身旁的桓樂丞說：“老少皆吃啊你。”

“那你呢？”

桓樂丞看向她，又問了一句——

“你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