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他送兩個孩子去興趣班了，養孩子多費錢你是不知道，别說十五萬了，就是五萬，我們也要牙縫裡摳半年才有，就這樣吧，先挂了，我還要工作呢。”

念棠聽着電話那頭“嘟嘟嘟”的聲音，手早就因為握緊手機骨節泛白，她胸口起伏，被黃月英剛剛那些無情冷血的話氣到發抖。

深夜，念棠坐在觀察室外走廊的椅子上，腦袋靠着牆面，雖然打了空調，她還是覺得整個人從内到外發冷。

手機還亮着，上面是白天查到的貸款信息，她們在平城沒有房産，隻在南城鄉下有，但是南城的貸款銀行告訴她要貸款十五萬，需要貸款人有工作且至少在縣城有房。

她眼神空洞，仿佛靈魂被走失，保持姿勢很久。

護士站的值班護士貼心地送來一杯奶茶和面包：“看你一直沒吃東西，墊墊肚子，再擔心家人，也要吃好飯，自己要是倒下了，你的姥姥還能依靠誰呢？”

醫院裡工作，更加冷血無情的事情都見過，值班護士雖然心疼，但也是萬般無奈。

念棠慢慢嚼着面包，她已經感覺不到饑餓了，隻是在機械地填飽肚子，維持生命。

她掏出手機，給舅舅發了一條短信，約他明天單獨出來見面。

*

天越來越冷，街上過年的氛圍反而越濃，路邊挂上了紅燈籠，商場也就着春節開始一系列特惠活動。

念棠坐在咖啡館裡，見到了陳平，以及跟過來的舅媽黃月英。

陳平有些尴尬，本來他确實想一個人過來，但是被黃月英看穿，硬要跟過來。

“舅舅，舅媽。”

黃月英坐到了念棠的對面，把包放在桌子上，念棠看了一眼，雖然她沒買過，但是聽室友提過這個牌子，一個包最低3000塊。

“念棠啊，你怎麼就說不聽呢？我和你舅舅已經想了最好的辦法了。”

“舅媽，姥姥的病如果能做手術，會好很多，如果去鄉下醫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好。”

“嗐，你這孩子，鄉下醫院有什麼不好的，要是一點用沒有，那為什麼鄉下還要開醫院？”

念棠解釋：“我不是說鄉下醫院沒有用，是對姥姥的病沒有用，她的病要做手術鄉下醫院沒那種水平的醫生，也沒那些設備。”

黃月英歎口氣，撇着嘴看向旁邊。

念棠看向舅舅：“舅舅，舅媽，就當我跟你們借的，我可以寫欠條，等我工作了我慢慢還。”

“等你還，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啊。”黃月英不屑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我現在才大一，但是我有在兼職的，加上學校的獎學金，我也會積極申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們的。”

黃月英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原封不動？不要利息的啊？”

“那...那加上利息也可以的，我會還的，不管多少，我都會還的，”念棠眼眶微紅，“舅媽，我知道我昨天說話過分了，我和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計較昨天的事情？把錢借給我，讓姥姥盡快做手術。”

舅舅在旁邊低着頭一句不發，念棠見他不表态，提醒他：“舅舅，你怎麼看？”

“問他幹什麼？他要是能做決定，還需要我來嗎？”

“那舅媽，你同意嗎？”

黃月英歎口氣：“念棠啊，其實，女孩子，尤其是你這樣好看的女孩子，搞錢不要太容易，現在都流行直播，你怎麼就沒想過開直播掙點錢呢？死腦筋啊你。”

“我還是學生，我不想成為大家讨論的對象。”

“那沒辦法了，十五萬我拿不出來的，前段時間投資的商鋪還沒租出去，看這情況要砸手裡的，你要不想想别的辦法？”

念棠升起的微弱希望慢慢熄滅，看來，無論她說什麼，舅媽絲毫不會動搖。

黃月英喝完咖啡：“好了，我們也要回去處理公司的事情，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議吧，是去鄉下醫院，還是你自己開個直播掙錢？辦法給你了，你自己決定。”

兩人離開咖啡館，坐回車裡。

“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十五萬我們又不是拿不出來，她也說了會還的。”陳平忍不住抱怨。

“你懂個屁？！我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你媽的病多少年了，每個月都要打錢，像個無底洞，送去鄉下醫院，治不好就算，至少不會被人說你不管不顧親媽，”黃月英往陳平腦袋上戳着，“讓她去直播有什麼不好的，你看那些男的女的，穿得少點，扭一扭就來錢，不也是掙錢方法嗎？我都好心告訴她了，她怎麼選是她的事情？！”

“可是，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十八歲了，哪裡是孩子了？！我看你就是腦子昏了，生怕自己麻煩不夠多，等我回家慢慢收拾你，開車！”

陳平隻好啟動車輛，從咖啡館門前離開。

念棠在裡面看着他們的車離開，剛剛那種酸澀絕望的感覺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她沒有任何崩潰或者難過的情緒，過往那些人的冷言冷語，早就讓她對這種事情免疫。

她起身回了醫院，姥姥還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機維持生命。

姥姥的手機上聯系人不多，念棠一個個翻過去，找了幾個眼熟的打過去，簡單說明情況，有兩個親戚借了錢，但是也不富裕，湊了三萬塊過來。

念棠去護士站借了紙筆寫了欠條拍過去給他們，上面還寫了利息，但是那兩個親戚都沒要利息，到時候隻還本金就行。

剩下的人，要麼找理由說沒錢，要麼直接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