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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三,姥姥身體恢複得很順利,已經能自己坐起來了,在念棠的攙扶下可以緩慢步行一小段。
念棠忙前忙後,給姥姥換衣服、洗水果、擦拭身體,所有事情都毫無怨言地完成,隔壁床的阿姨一直誇她懂事體貼。
“我有這個孩子在我身邊,是我下半輩子的福氣,”面對隔壁床阿姨的誇贊,姥姥感慨萬千,“可惜我現在成了累贅,這沒用的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幾年。”
念棠正好提着午飯進來,聽到姥姥這段話,假裝生氣說道:“姥姥,你又胡說,明明醫生說你身體越來越好了,哪裡就撐不下去了?”
阿姨笑:“看看,你外孫女對你可有信心了,你好好修養,争取活到一百二。”
飯後,念棠找來一本書念給姥姥聽,她聲音清透幹淨,就連隔壁床的阿姨都聽得津津有味。
姥姥沒一會兒就睡着了,她輕手輕腳拉上隔斷床簾,幫姥姥蓋好被子,自己拿着書去陽台看,度過漫長冬日。
大年初八,姥姥出院,念棠叫來了出租車送她們回家。
在醫院這段時間,念棠除了回來拿換洗衣物,沒什麼時間收拾家裡,所以雖然是春節,屋裡卻透着一股冷清。
考慮到姥姥身體還不适合操勞,念棠收拾好家裡,又去樓下花店買了鮮花插在花瓶裡,屋子裡立刻就明亮溫馨起來。
“姥姥,我們還回南城嗎?”念棠問。
“今年就不回去了吧,你學車的事情,要不就在平城找一家駕校報名吧?”
“我聽說學校附近有駕校,學生報名還能打折,我等會兒問問看什麼情況。”
姥姥許惠在看着念棠走來走去收拾的身影,内心那份愧疚再次襲來。
念棠出生一個月就跟着她生活,從小就比同齡孩子聽話懂事,參加家長會永遠是被表揚的孩子,從沒讓大人多操心,但越是這樣,她心裡越是難過,長這麼大,連真正對着父母撒嬌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别的小孩纏着父母哭鬧買玩具的時候,念棠已經脫離對玩具的迷戀,每天看書學習,安靜得很,不提任何物質要求。
記憶中有件印象深刻的事情,念棠那時讀初一,某次放假回家,她提出想去逛街。後面去了街上内衣店,她開始發育,不想再穿小背心了,需要買更合适的内衣。
那是念棠少有的臉紅,在售貨員給她講怎麼挑選适合自己的内衣時,姥姥那時就在想,如果她母親在身邊,母女之間談論這種事情最合适不過了。
如果問姥姥許惠在去世前最大的心願是什麼,那她希望有人可以珍惜、愛護念棠,那她死也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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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等開學才能聯系駕校那邊嗎?”
晚上,念棠在屋裡和阮平湘咨詢駕校報名的事情。
“是呀,那邊寒假要接收社會考生,怕混亂了,所以學生就開學後再慢慢練,”阮平湘在手機那頭說,“不過你去報名的時候别忘了帶着學生證,可以打七折呢。”
念棠是在開學後第二天去報名的,駕校的學生不少,都想着趁沒課的時候把駕照考到手,留着寒暑假好好玩。
她報完名回學校,上午第二節有課,上了樓梯剛拐彎就差點撞到人,那人及時後退了兩步,笑眯眯看着她。
“抱歉。”
念棠說完打算繞過他繼續上樓,卻被他攔住打招呼:“你好。”
夏木澤泉看着眼前白皙幹淨的女生,忍不住想要認識一下。
“你好,還有事嗎?”
“我叫夏木澤泉,來自日本,是交換生。”
念棠秉持着友好态度和他介紹自己:“你好,我叫原念棠。”
“你很漂亮,能認識一下嗎?我們可以加聯系方式嗎?”夏木說着就要拿手機打開自己用慣的聊天軟件。
“我不用這款軟件,加不了好友。”
“那沒關系,我辦了中國的電話卡,你把你的電話告訴我...”
後面樓梯下來一個人直接撞過夏木的肩膀,他踉跄一下,差點摔倒。
“既然來了中國,就用中國的軟件,誰用你那日活量和我們學校論壇差不多的軟件。”桓樂丞上來就毫不客氣地怼夏木,很顯然,他的話都被聽到了。
“但是我還沒有學會下載你們常用的軟件,我剛來沒幾天,”夏木依舊是笑眯眯的模樣,“這位女同學,你可以把你的電話給我嗎?我想多交一些中國朋友。”
桓樂丞回:“留我的吧,我朋友比她多,你認識我,就相當于認識一堆中國朋友了。”
“你們倆是朋友嗎?”夏木打量着兩人,“為什麼你一直在幫念棠同學講話?”
桓樂丞看了一眼念棠,說道:“她社恐,我樂于助人。”
念棠瞟了他一眼,這人真是張口就編,但也沒拆穿他,甚至在夏木看過來的時候,露出一個禮貌且尴尬的微笑。
夏木失落地收起手機:“好吧,我之前學過,強扭的瓜不甜,等我學會了中國的軟件,我再交中國朋友吧。”
他走後,念棠心裡松了口氣:“謝了,我去上課。”
“嗯。”
走了兩步,念棠又叫住了桓樂丞,他懶洋洋地回頭。
“那個...你今晚有空嗎?”
“幹嘛?”桓樂丞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找我有事?”
“上次說請你吃飯的,不如就今晚?”
“好啊,地點時間你定,我都行,回頭發我。”
簡單敲定後,念棠上樓去教室,桓樂丞慢悠悠下樓梯,期間往上看了幾眼,等她拐彎不見才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