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恪話落,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代顯庸雙手垂下,手腕上的鎖鍊“叮當”作響。
他的目光落在水珠上,眼神缱绻,“自我與江湖人士學了手藝之後,父親嫌我敗壞門風,将我逐出家門。我從皇城腳下一路流浪至關州,在山谷中意外救下錢家家主錢長峰,他舉薦我入錢氏門下,由此我成為錢氏族人,歸元鼎的失竊确實責任在我,要是我那日沒有離開,鼎也不會被盜。”
“那日發生了什麼?”旌南樓追問。
代顯庸閉口不言,隻是轉移話題,“此事與白氏有關,其餘的我也不便多說。”
他的目光在水珠上流連,半晌戀戀不舍的移開視線,“心兒的珠子在你們的手上或許更加的安全,你們走吧。”
旌南樓與陸恪對視一眼,再次将眼神放在了水珠身上,躊躇了片刻,她向前兩步站在了牢門前,将手中的水珠遞給代顯庸,“你有兩分鐘的道别時間,兩分鐘後,我們會帶着它離開。”
旌南樓說完後,走到了距離代顯庸牢門三丈遠的地方靜靜等待。
陸恪站在她身邊,整個人隐匿在黑暗中,神色難辨,“你不怕他拿走水珠後就消失嗎?”
旌南樓搖搖頭,“愛情是世上最不可控的力量,它的能量恢弘如宇宙,藏匿着一個人的所有,其中的鍊接卻脆弱如水上薄冰,一觸即碎,但隻要一個人的愛足夠純粹,便能使冰下之水凝結,造就冰面的堅不可摧。我相信愛情的力量,也相信他的真誠,他明白水珠在我們手裡才是對心兒最好的保護,他不會帶走水珠的。”
旌南樓扭頭對上陸恪漆黑的瞳孔,心髒漏跳了一拍,“怎麼了?”
“沒事,感覺你說的很有道理。”陸恪搖搖頭,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般劇烈跳動。
兩分鐘後,旌南樓回到代顯庸的牢門口,他眼睛紅腫的厲害,小心翼翼的将水珠遞還給旌南樓,“謝謝。”
旌南樓接過水珠,跟着陸恪出門,走了一段距離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的愛情故事一點也不老套,獨屬于你們自己的記憶就是最耀眼的故事。”
說完,頭也不回的出了牢門。
陸恪攬着旌南樓的腰,腳尖輕點,越上屋頂,幾個瞬息間就回到了旌南樓的卧房。
“夜色已深,你早些歇息。”陸恪松開旌南樓的腰肢。
“這麼晚了,你要在這将就一晚嗎?這裡有榻。”旌南樓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後,有些尴尬的不敢擡頭看陸恪的眼神。
頭頂轉來一聲輕笑,“小公主的關懷之情我已感受到,為了小公主的名譽着想,我還是回客棧吧。”
旌南樓讷讷的“哦”了聲,恨不得變作鴕鳥,将自己的腦袋埋進地裡,好避開如此尴尬的場景。
一陣風飄過,旌南樓在擡頭,陸恪已經離去,還貼心的帶上了窗戶,要不是空氣中還有皂角的香氣,她隻覺得像做夢一樣。
旌南樓躺在床上,閉上眼,腦中滿是代顯庸說的話。
旌國異能者的珠子能為他人所用,但撫養這麼多孩童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如若養成的孩童中隻有零星的幾人有異能,豈不是太不劃算?這其中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辨認方法。
且自己隻知道旌國人有一定幾率會得到異能,但是旌國人是怎麼認定的呢?完全的旌國人血脈?還是與别國通婚生下的帶有部分血統的旌國人也算呢?
最令人疑惑的是:兩個花樓暗中收購了巨量的孩童,這麼大體量的孩童去了哪?在關州的這段時間竟完全沒有聽人提起過。而且看代顯庸的模樣,他明顯不知道此事。
代顯庸在整個事件中到底扮演着什麼角色。
入局者?引誘者?還是狩獵者?
從他的描述中,他與心兒的相遇全都是他父親的謀劃,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還有牢中那個奇怪的男子,方才進去路過他的牢房,他并不在内,難道是正在提審?他白天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原身難道真的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嗎?
想不通,旌南樓歎了口氣。
“系統,你說怎麼會有這麼多謎團呢?原身究竟做了什麼?又在整個事件中處于什麼位置,起什麼作用呢?”
“不清楚。”清冷的女聲在腦中響起。
旌南樓瞬間來了精神,“還有你不清楚的事情呢?系統不是無所不能的嗎?我看書上都是這麼寫的。”
“……系統與系統不一樣。你要學會靠自己。”系統說完就下線了,任憑旌南樓怎麼喊她都不回複。
“哎呀,跟我多聊兩句也好呀!”旌南樓心中亂糟糟的,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知道天邊泛起一抹微光,她才淺淺睡去。
睡的并不踏實,夢中總有許多人圍着自己,說自己懦弱,不配當皇儲,讓母親廢了自己再立新儲。
畫面轉換,自己帶着手铐站在城門上,念着自己的罪己诏,自請貶為平民,請母親再立新儲。母親大怒,罵自己爛泥扶不上牆,拂袖離去。
旌南樓睜開雙眼,入目是淡青色的紗帳,側頭陽光透過窗戶的縫隙灑在桌角的花瓶上,一朵蝴蝶蘭開的正豔。
天氣真好,熱烈的陽光驅散了旌南樓夢裡的無力感。燦爛的對夢的記憶都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