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将至,北風凜冽。
夜色漸濃,宵禁時分,卻有一輛馬車駛向城門,車夫腳着官靴,神色有幾分慌張。
待快到城門時,車夫将腰間金銀牌丢給看守城門之人。
城門随即打開,待馬車呼嘯而過,城門才又重新關閉。
官道寂靜無比,除了馬蹄和車輪碾壓而過的聲音,再無其他。
待馬車行駛了半刻鐘,遠遠便能看到一處亮光,再往近,還能聽到喧雜聲。
“大人,您親自去黑市見綠櫻姑娘怕是不妥。”車夫下車,掀開車簾,馬車内坐着一中年男子,墨色錦袍,五官端正,一派威嚴之相。
“玄鐵,你去請綠櫻姑娘,莫要驚動旁人。”中年男人鄭重說道。
被喚玄鐵的‘車夫’立馬領命,前往黑市。
他熟門熟路地繞過黑市最喧嚣的地方,然後拐了好幾個巷子,這才到了一處院落,敲了敲門。
等了片刻,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女子,一襲碧色繡花錦袍,戴了白色帷帽,手裡托着一個小盒子。
這幅模樣,分明是早早收拾妥帖,等着旁人找上門,出行的裝扮。
而前來扣門的玄鐵,看到這位女子這般出行的打扮,也是愣了片刻。
難道,綠櫻姑娘早早料到了……
“走吧。”綠櫻見來人愣着不動,提醒了一句。
玄鐵這才回神,在前帶路。
雖然他見了綠櫻姑娘數次,也領教過其能掐會算的本領,但這次他和大人事出突然,這般突兀地來尋她……
她竟早早算準了!
真是神了!
不過,玄鐵奉命而來,并不敢多問。
隻是領綠櫻姑娘來到大人馬車前,剛想回禀,就見綠櫻姑娘直直上了馬車。
綠櫻進了馬車,馬車内隻有周行之一人,他對于綠櫻姑娘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了。
而綠櫻已經将帷帽摘掉,露出了自己的容顔。
青眉淡掃,五官細膩,眉眼如畫,一雙丹鳳陰陽眼微微垂着,周身氣質冷冽。
“盒内是家師贈與我的一枚九轉丹藥,可護太子七日平安。”綠櫻将手中盒子打開,裡面赫然躺着一枚赤色藥丸。
坐在綠櫻對面的中年男子,也就是縣令周行之,掃了一眼那赤色藥丸,臉上頓時多了幾分喜意。
“玄鐵,立刻出發去郢都!”周行之吩咐了一聲,話音剛落,車外便響起了揮鞭聲,馬蹄聲也急切起來了。
夜色寂靜,明月流光,官道上隻有這一輛馬車疾行,而遠在千裡之外的郢都無人知曉,這輛馬車抵達之日,會如何翻天覆地。
綠櫻靜靜坐在馬車内,面上半分波瀾也未曾有,而對面的周行之卻神色古怪,時不時看一眼綠櫻。
周行之不明白此人怎能如此雲淡風輕。
一年前,是綠櫻告知他太子一年後有重疾,生機在北。
這種事,他自然不敢亂說……
隻藏在肚子裡,然後暗地裡與郢都的親信打探太子事宜。
一個月前,太子抱恙的消息就從書信傳到了梅陽縣,然後太子就開始病重,并發展到藥石無醫的地步。
雖然,一年前是自己親耳聽得綠櫻姑娘所說的太子之事。
但依舊有些恍惚……
其實,綠櫻姑娘是三年前來到他周行之管轄的郡縣。
那年,他管轄的梅陽縣遭逢大疫,百姓死傷過半,疫病已蔓延至周遭縣城。
一個女子攜幾名手下,帶着治療疫病的藥方出現在梅陽縣!
不僅聚衆熬藥救治百姓,還将藥方無償送給所有人。
不到半年,疫病便止住了……
周行子還親自拜訪了綠櫻姑娘,并送上了‘妙手回春’的牌匾。
但是,綠櫻姑娘雖在梅陽縣住了下來,卻再也沒有行醫救人。
第二年。
山洪暴發,梅陽縣地處平窪。
縣内百姓四處逃散,準備去城外山上避難。
綠櫻姑娘帶着家丁将城門從外邊關死,攔下出逃的一衆百姓。
當日,綠櫻姑娘站在城牆上與周行之叫闆!
“若是出城門,必死無疑。”
這句話,周行之記了許久,伴随着梅陽縣周遭滔滔洪水聲,他此生難忘。
山洪繞梅陽縣周遭分流而下,席卷了周圍所有的地勢,梅陽縣兩側全部淹沒,唯獨避開了梅陽縣。
未出城的百姓全都活了下來,而早早出城躲避洪水的百姓全部身亡。
至此,梅陽縣所有人都喚綠櫻姑娘為一聲‘活神仙’。
也就是那日,他私下接待綠櫻姑娘,綠櫻姑娘對他說了一句。
一年後太子有重疾,生機在北!
馬車颠簸了一下,拉回了周行之的思緒,他擡眼看了下對面坐着的綠櫻,她依舊那副低垂着眉眼,雲淡風輕的模樣。
要知道,他們二人皆身處駛向郢都的馬車,待到了郢都,稍有差池就會生死一線。
她就沒有什麼,要與自己商議嗎?
“綠櫻姑娘,當真能在北方尋得仙草治愈太子?”周行之知道,太子病重這件事,很多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不敢沾染半分。
他着實也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