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櫻擡眼看了看周行之,雲淡風輕吐出幾個字:“心誠,則至。”
她說完這四個字之後,直接閉眼不言。
周行之一口氣堵在嗓子眼。
他拉開馬車車簾,擡頭看了眼高懸當空的明月,一張臉上盡是決然神色。
他已中年,若是不賭這一把,怕是這輩子都領略不到郢都的明月何等風光。
七日之後。
一輛馬車急急駛入郢都。
從城門口而入,穿過主街,直直停到太子府門口。
周行之正了正衣冠,看了依舊穩如泰山的綠櫻,忍不住提醒,“綠櫻姑娘,你得與我一起進太子府,禀明丹藥由來。”
“周大人,您是朝堂親封的縣令,有文書令牌為證,而在下僅是草莽俗人。”綠櫻難得的多說了幾句,“此刻太子病重,您以縣令身份獻藥,以身家性命為賭注,讓太子服下丹藥,在下才可以被請進太子府。”
綠櫻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打開,那枚赤色九轉丹格外醒目,她将這個盒子平穩地放到周行之手中。
周行之盯着手中的盒子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綠櫻姑娘,再無遲疑,下了馬車,直接去太子府門前扣門。
“在下梅陽縣縣令周行之,前來獻藥!”馬車外,周行之的聲音铿锵有力,馬車内的綠櫻聽着這聲音,嘴角微微揚起幾分笑意。
饒是縣令身份。
周行之依舊在太子府門前足足等了兩刻鐘。
各種通報以及身份核查,還有太子府執事的層層盤問,他這才被接進了太子府。
踏進太子府大門的那一瞬間,周行之忍不住看了眼梅陽縣馬車。
馬車旁隻有玄鐵一人侯着,眼中略有擔憂的神色……
那位綠櫻姑娘,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臉。
這般氣定神閑的模樣,倒是讓周行之安心不少。
太子府内。
周行之被太子府執事以及兩位下人再三盤查,這才帶往前廳。
待到了太子内室,周行之隻覺得藥香更甚。
餘光看到最裡處有一處床榻,床榻用厚重的帷幕圍了起來……榻上隐約能看到一個男子身影。
想必就是太子了。
“祁侯,梅陽縣縣令前來獻藥!”
随着太子府執事薛斐的禀報聲,太子床榻前一男子站了起來。
此人一身玄色華服,面色嚴峻,渾身上下都是多年征戰的肅殺之氣。
“梅陽縣縣令周行之,參見祁侯!”周行之趕緊跪拜這位祁侯。
這位不僅是聖上親封的祁侯,還是太子母族的舅舅,如假包換的國舅爺。
也隻有這位在太子身側照料,才算是合情合理。
“藥呢?”祁侯看向周行之,說話直截了當。
周行之趕忙将手中綠櫻所贈的盒子打開……裡面靜靜躺着那枚九轉丹。
“禀明祁侯,這枚九轉丹是我梅陽縣一名喚綠櫻的女子所獻,她一年前就預料到太子會……會重疾。”周行之繼續硬着頭皮将話說完,“綠櫻姑娘所說,這枚九轉丹會保太子七日無恙。”
内室一片寂靜。
就連一旁讨論太子病情的衆醫師都不再說話,隻是齊齊看着周行之手中的那枚紅色丹藥。
楚陵國雖上下敬道,但是除了國師,還無人敢斷言一年後的事。
更何況是太子病重一事……
“醫官上前檢驗這枚丹藥,看太子是否可以服用?”祁侯看了一眼那枚赤色丹藥,又看了一眼帷幔之中躺着的太子。
梅陽縣縣令所言,确實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太子已昏迷月餘,郢都上下醫官束手無策,隻能用名貴藥材勉強延續太子生機。
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太子病逝隻是時日問題。
“禀祁侯,我等驗過這枚丹藥,不知……不知太子服下會如何。”說話的蘇醫官是衆醫官,言語間極小心翼翼,“若是服下來曆不明的丹藥,太子恐怕會病情加重。”
太子病情如何,祁侯自然是知道的,乃是中毒之兆。
雖然醫官說得委婉,但是祁侯也聽出來了,若是服下這枚丹藥,太子病情加重,無外乎一命嗚呼。
“梅陽縣縣令周行之?”祁侯盯着前來太子府獻藥之人。
“屬下在。”周行之低頭獻藥,隻覺得冷汗直冒。
“此枚九轉丹是你獻與太子,若是太子病情加重,你難逃其咎。”祁侯并不是恐吓周行之,太子若是服下這枚九轉丹喪命,他周行之與他口中的綠櫻姑娘,皆不得善終。
“屬下願用性命擔保!”周行之跪在地上,頭磕地,閉眼喊道。
他隻能拜求諸路神佛,保佑他周行之……
死一般地沉寂……
“那就讓太子服下這枚九轉丹試試。”祁侯閉眼,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沉。
“不可!”
“祁侯……萬萬不可!”
“太子身體貴重,如何能服用此等來曆不明的藥物……”
一衆醫官急了,皆不願太子服用此丹藥。
萬一太子服藥之後出了事端,他們這些人也要一命嗚呼了。
“那諸位醫官,可有别的藥丸醫治太子嗎?”祁侯開口質問。
又是死一般地沉寂……
“諸位醫官若是無更好的藥丸,便伺候太子服下此九轉丹。”祁侯開口,太子服用九轉丹一事,便已塵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