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沒頭沒尾的問責。
素塵心裡一驚,但面上立馬恭敬地跪下,以頭觸地:“望公子恕罪。”
她跪在衆人身後,其餘人連忙避讓。
同樣跪在地上的羅隸被忽視得徹底。
他心慌地抖動着身子,厚重的冬衣也遮不住他彎曲的背脊。
但主仆二人的對話還在進行。
“協助管家之責既已托付于你,如今竟遺漏一本項目?”崔明安抿了一口剛泡好的茶。
他聲音頓了一下,低眸看向玉杯。
味道濃了,不如素塵早上的手藝。
看向還在地上跪着的素塵和羅隸,隻覺得心煩:“你無能監管還是賬房對我院裡有什麼想法?”
簾子被他讓人掀開,對着賬房衆人拱手行禮:“還是說各位連商鋪上出現如此大的錯漏都沒發現?”
鶴珍公子行事端方有禮,如今看着更是翩翩公子。
隻是他的禮從來不是家裡賬房先生能受的。
素塵身前跪下了更多的人,她眼前隻有自己精心挑選的青石闆,雖然硬但卻不硌不髒。
她聽着前方一次次擲地有聲的動靜,猜測這是哪顆腦袋。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她也隻能悄悄地抿一下嘴角。
羅隸在前面哭喊,一步一步走進公子下的套。
她聽着,偶爾附和着。
無論她如何說,公子已經決定了今天的事會發展成何樣。
哭喊聲停了,變成怒吼和掙紮。
功勞和苦勞?素塵耳朵動了一下,眨眨眼,隻覺得好笑。
其他人看着羅隸被拉了下去,身體止不住地抖。
崔明安起身歎了口氣:“先生們,都起來吧。”
錦靴從亭中朱木踏到清開雪的青石闆上,緩緩走到衆人身前,虛扶起一個先生。
那先生不敢真的讓公子費力,腿部暗自發力,竟然硬生生地就這麼站了起來。
後面的人也扶地起身,感激地躬身。
崔明安笑道:“既事情已經了解清楚了,大家先回吧。回頭讓文竹給賬房帶些新茶,大家也好嘗嘗。”
打發了賬房的人後,他看着打算和那些人一起離開的素塵,伸手揪住她的後衣領。
素塵一驚,停住腳步。
有先生想停下來等她,但馬上被醒目的人提醒快走。
素塵無奈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再扯出笑來回頭看他:“公子何事?”
公子怎故意學她少時無禮模樣。。
崔明安示意文竹從書房把東西拿出來。
“讓你協助管家,怎直接每日泡在賬房裡了?”崔明安語氣和緩。
素塵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上木梯進了亭裡,一邊把遮風的簾子放下一邊解釋:“一年的賬目整理龐大,何況羅隸心思有私,更需要親自從旁監督。”
“賬房裡衆人年事已高,雖經驗豐富但難免心生懈怠,的确需要你從旁監督。”崔明安随意拿起了桌上的賬本,又輕笑着放到一旁,“我把權放到你的手裡,可不是讓你像孩童學數一樣,頁頁親算?能人善用,乃為官之道。”
素塵聽到最後一句,内心腹诽:“公子這是在官場上說順口了。”
崔明安還想說些什麼,還是住了話頭。
主仆二人相對無言。
文竹抱着一個錦盒進來,放到素塵身邊。
崔明安把壺裡的茶水都倒了,示意她打開看看。
素塵打開。
裡面整齊地放着一副珠玉頭面,一顆顆玉珠用金絲擰成一朵朵漂亮的花,在白日熠熠生輝。
“這是給你的。”崔明安溫和一笑,仿佛非常重視眼前的婢女。
這份禮物讓素塵笑開了花,本看着清冷疏離的美人頓時谄媚起來:“謝謝公子!素塵就算下輩子也定當為公子肝腦塗地!”
“先把這輩子過了再說下輩子吧。”崔明安失笑。
他看着素塵拿起茶匙,取茶、煮茶、洗茶……行雲流水,是他教她的那一套動作。
熟悉,亦是完全按照他的喜好而做。
就是偶爾惋惜好歹在府裡養了她這麼些年,這膚色還是帶着一些麥色。
想起剛剛從宮裡傳出來的消息,崔明安發自内心地滿意一笑。
心情愉悅讓他也樂的慷慨一些,手上取過那錦盒裡的珠钗,慢條斯理地插進素塵梳理整齊的發髻裡:“别忘了明日要進宮。”
素塵動作一頓:“是,公子。”
不動聲色地在崔明安低眸飲茶時摘下那名貴精緻的珠钗,将其收進盒裡。
剛添上幾分珠光寶氣的素塵姑娘一出竹亭,又是平時那般娴靜舒雅,不沾人間銅臭。
崔明安拿出商鋪的賬目,放到素塵面前:“雖然是羅隸失職,但商鋪送來的賬目的确有誤。”
素塵看着明顯是用新紙張制作出來的賬本,不禁被氣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