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蠢貨,做假賬也做得這麼明顯?”
不等崔明安多說什麼,她已經翻開賬本一頁一頁看過去。
看着她的模樣,崔明安挑眉問道:“可需算盤?”
“嗯,”素塵沒有擡頭,聲音有力,“還要紙币,大概兩盞茶時間就能粗略地找出哪裡有問題。”
她的這番話若是放在宮裡戶部那群大臣面前說的話,怕是要被那群老頭嘲一聲“無知小兒”。
但是她一接過紙筆,還沒開始動算盤,就開始揮揮灑灑地劃了幾條線。
“這間糧鋪在3月上旬的這塊标記的賣價和進價有問題。”她皺着眉頭。
“嗯?”崔明安看着她專門标記出的那處,神情凝重,“你确定自己沒有記錯?”
素塵抿着唇,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剛被文竹送來的算盤在她的手中不斷發出木珠碰撞的聲音。
“是,就是有問題。”
素塵列出幾行數字給他看。
“這個進價和售價是前年的價格,今年的應該是……”她把算盤推向他那邊,“您看。”
一邊也低頭看的文竹若有其事地皺着眉。
素塵用手撐着頭,被逗笑:“文竹之前學過算術?”
“那倒是不會,”崔明安幫他回答。
文竹眨眨眼,溫雅的臉上也保持着笑容:“素塵姑娘,在下真的不會。”
素塵沒多說什麼,隻是繼續翻閱着手邊的賬本。
算珠聲不斷在亭中響起,文竹讓人在銅爐裡挑了幾次碳。
墨在紙上留下滿滿的痕迹,數字被寫下,又被朱墨圈框住。
時間久到崔明安已經拿起一盒石子扔向池面。
趁着昨夜落雪無人注意的空隙,在夏日開滿蓮花的池面已經結起一層薄薄的冰層。
石頭落下,被水包裹的沉悶聲緊随其後。
他随手扔着,目光卻是一直放在素塵身上。
素塵的動作一停下,崔明安的動作就跟着停了下來。
“如何?”
素塵的面色有些難看:“這……您還是自己看吧。”
本來寫字雖端正卻筆鋒淩厲的素塵在這張不小的宣紙上将字越寫越小,直至那年末的最後一筆項目。
崔明安神色未變,向來都是運籌帷幄的模樣。
隻是他身後的文竹不知從何時默默離開了這裡。
素塵未多說什麼,隻是低頭裝作不知文竹的動向。
做完了該做的,後面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
最好是和她無關。
崔明安沒有多說,像是不在意此事似地端起茶壺在她的杯裡添了些茶:“辛苦了。”
素塵端着主人挑的茶,語氣恭敬:“素塵分内之事,公子言重了。
文竹遲遲不回,素塵手裡的茶已經被添了好幾杯了。
素塵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開口告辭:“公子……”
但崔明安并不打算讓她離開。
他溫柔地笑着,伸手又想提起茶壺:“又喝完了?”
“不!沒喝完!”素塵吓得用手輕掩住杯口。
崔明安收回手,轉而盒裡的撚起一顆石子:“那便再品品吧。”
手一抖,指尖用力。
“撲通——”石頭入水的悶哼傳來。
素塵聽着聲音,想回頭看看。
但崔明安接下來的話讓她無暇他顧。
她看着面前的公子悠悠開口:“明日進宮注意着裝和規矩,陛下關心的是你過目不忘的傳聞,至于其餘的事便不必多慮。”
他說話輕松,唯一不輕松的一句便是盯着素塵時未達眼底的笑意。
素塵隻覺得腦子裡閃過無數個可能,每一個都讓她頭疼。
隻是如此招人入宮,未免有些挑釁。
君心難測,外面的亂世更是如此。
文竹孤身回來時換了件衣裳,笑着帶了裝着糕點的油紙包,隻是素塵聞到了那幾不可聞的血腥味。
“素塵姑娘,”文竹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明日加油。”
“……”
素塵身後冷汗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