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外面如何議論,崔府裡的一切都和平時一樣井然有序。
素塵從馬車上下來,将手裡從城南陳記買來的棗泥酥遞給門口等候的門房。
“将這個送去二小姐院裡。”她面帶微笑,這是今日出門時小姐院裡的悅姑娘專門過來拜托她帶回來。
崔府大房這一輩隻剩下這對兄妹,尚且年幼的二小姐崔明錦更是明媚可愛,受盡老夫人的寵愛。
素塵一路穿過各個宅院,看到那空白牌匾,便擡手扶着銅環敲響房門。
那木門慢慢地被人從裡邊拉開,崔明安身邊的雲竹剛回府,正好過來開門給她引路。
“公子等姑娘好一會了,侍衛帶了消息說茶樓出了沖突。”他上下打量了素塵,面帶擔憂。
素塵從身後侍女手裡拿起那本茶樓抄錄好的賬本,擡步進了院。
“無事,我今日帶的人多,”她搖頭,向他揚起一抹笑,“在江南可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事?”
向來嚴肅的雲竹帶上一抹苦笑,他歎氣:“着實無甚好事發生。”
鮮少歎氣的木頭人竟也露出這麼有趣的一幕,素塵看着他,今日一直沉着的心得了一絲輕松。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拜托你先幫我把這賬本帶進書房,我剛從外邊回來,就先去淨個手換件衣裙。”
“嗯。”雲竹目送她回了房,常年持劍的手慢慢地摩挲了賬目的書脊。
素塵回了房,将帷帽和披風取了下來,看着被輕紗勾亂的發絲,隻好先坐下拿起木梳為自己梳妝了一下。
為了不讓書房裡的崔明安久等,素塵來不及換一身衣裙就隻得出門了。
書房裡的熏香悠悠穿過木門傳進門外的素塵鼻裡,她清了清嗓子:“公子……”
還不等她說完,裡面的人就回了話:“進來。”
輕輕推開門,裡面的碳火伴着熏香烘着素塵身上帶着的寒氣。
素塵帶着笑穿過房裡的屏風玉瓶,緩緩踏着地上毛毯進了書房裡間。
裡面坐着的貴公子沒有看雲竹拿進來的賬本,隻随意拿着一卷竹簡翻閱着。
她站在紫檀桌案前,穩穩行了一禮。
崔明安才放下手裡的竹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今日茶樓的事可有傷到你?”
“素塵無事。”
素塵走到旁邊站着的雲竹身旁,拿過他一直持着的賬本:“這是今日從茶樓拿來的賬。”
她雙手奉給崔明安,等着他問話。
其實今日公子特意坐于書房等她回來這事讓她心裡還起了幾分怪異,自她前些年從公子這裡得權管事後,公子除大事外極少多問。
如今看這仗勢也實在不像對此事有何在意,但又實在想不通為何特意讓雲竹引她過來。
素塵壓下心裡的疑惑,面上恭敬不已:“近日會試在即,各地學子入京備考,清談會更是不斷,茶樓内生意愈發興隆。”
她停頓了一會,見崔明安翻看着賬本沒甚反應,便繼續交代:“隻是為了茶樓裡夥計方便理事,這樓外散茶攤位就先停了。”
崔明安随意看了一會,便放下了。
他擡手倒了杯茶水,推向素塵這側:“辛苦了,先喝口茶吧。”
雖然在茶樓聽那些書生說話時喝飽了肚子,但她還是含着笑接過了茶水:“多謝公子。”
崔明安用手撐着自己的腦袋,被錦帶輕輕綁起的發絲垂于他的臉側,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
被這目光注視着,素塵覺得自己飲下的這口茶水有些燙口。
“若這茶水這般難以入口,你可以不喝。”
崔明安的話悠悠傳來,他面帶戲谑。
雲竹默不作聲地記下今日所泡的茶,下次他泡時可不能再放這茶了。
素塵感受到旁邊雲竹聽到這話的不自然,馬上明白今日這茶是雲竹泡的。
“隻是奴婢鮮少喝這般好的茶……”她一口飲盡,嗆得她臉頰漲紅,眼尾也帶上幾分水光。
崔明安眼裡閃過計謀得逞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等素塵平靜下來,才開口詢問茶樓的事。
“我見辦這幾次清談會的人……是沒留姓名嗎?”他擡眸盯着素塵的眼。
兩人視線對上,素塵覺得适才慵懶親近的公子和現在這位不容敷衍的崔氏家主仿佛不是一人。
素塵想起掌櫃的暗示,眼神一點兒都不動搖地對上他的目光:“掌櫃的認為是皇家人出面,既是他的猜測,又牽扯甚大,素塵也不便多言。”
崔明安手指敲了敲桌面,等過了一會才把視線移開。
用喝茶的動作把兩人的對話打斷。
“既是如此,那你就不用多管了。”
旁邊的雲竹得了他的眼色,遲疑了一會未動。
素塵将手藏于身後悄悄指向書房入門處的書架,雲竹了然。
等雲竹拿了那上面繡着雲紋的匣子過來,崔明安打開,将那本賬目放了進去。
裡面放着的賬目新舊不齊,素塵低頭避開目光。
崔明安毫不避違房裡的兩人,将那錦盒慢條斯理地打開,又讓素塵放回原處。
素塵從未看過這匣子裡的賬目,但她也清楚這匣子裡的東西也不能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