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這般快就回來了?”雲竹奇怪地看着她,又瞧了瞧她手裡的拜帖,“被人攔着了?”
素塵苦笑一聲,進門往書房處去了。
崔明安比她先一步推開書房的雕花木門,低頭看着她:“何事?”
那封梨花箋紙從素塵手裡遞了出去,她苦笑:“小姐将盧家的帖送了過來。”
崔明安了然,讓她跟着進來。
“她為何從門房那兒扣下?”崔明安對自己幼妹的性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揉着自己的額角,“她又想做什麼?”
崔明錦不知從哪裡學來整日讀那些個話本子的毛病,崔老夫人讓人管住她,但她就是有法子悄悄看。
如今年紀大了,更是腦子都看壞了。
崔明安皺着眉,心裡琢磨着什麼時候把她藏起來的話本全送到祖母屋裡。
素塵傳話:“盧公子的拜帖,自然是小姐覺得好奇,也想去盧家瞧瞧。”
她也知崔府管束崔明錦出入極嚴,但正是活潑的年紀,确實是對這些傳說裡的人物有幾分好奇。
崔明安掃了一眼裡面的内容,頓了頓才将它折了起來。
“你處理了吧。”
素塵把那拜帖接過來,順着話問:“不去嗎?盧夫人進京之時,老夫人還讓人給盧府送了賀禮。”
“祖父與那盧家老家主曾是發小至交,雖如今天人兩隔了,但祖母還是念着這份感情的。”
崔明安閑得無聊,便多言了幾句:“隻是如今這盧五郎進京參加會試,我作為主考官可得避避嫌。”
“素塵曉得了……”素塵話說出口,忽的反應過來,“您是主考官?”
她忽的滿目崇拜:“不愧是我家公子。”
手熟練地扶住茶壺,輕輕向上一用力,将那壺蓋一閉,浸着茶香的滾水便從壺嘴裡滑出。
素塵将手提高,那漂亮的水線繞着杯壁旋轉,等一杯斟滿,剛好可以入口。
崔明安滿意她的反應和突然的殷勤,眯着眼睛飲了口茶。
崔家子出了名的容貌昳麗,如今名滿天下的鶴珍公子更是顔色灼灼,唇若施脂,眉眼含笑,雖整日浸在公務文書中,卻不見半分憔悴。
如今眯着眼睛的模樣真是像一隻困倦的赤狐。
素塵袖裡的手指輕輕勾起,面上恭敬地退下。
雖自家公子成了會試主考官,但她手裡的活計也是一點兒沒少。
她心裡記着日子,盤算着何時能偷閑歇一會。
滿城風雪比素塵更早歇下,在祈福這日被白雪覆了幾日的大明京都終于顯露出來。
崔明安一大早便去上早朝了,崔府嫡系女眷也不過寥寥幾位,但仆從帶着貢品香火跟在車後,但也稱得上一句浩浩蕩蕩。
崔老夫人覺得太過張揚,卻也不願少了禮數心意不誠。隻好叫素塵讓仆從們早她們半個時辰便在山上等候。
素塵起了個大早,将府内事物和跟去的人裡裡外外全部交代好。
安排好了後,素塵就直接坐在了老夫人馬車的踏闆上。
崔明錦本來想跟她過來,卻怕被老夫人叫去問話,便帶着悅姑娘喏喏地回自己馬車坐下了。
老夫人身旁的嘉嬷嬷掀開錦簾和她說:“老夫人說這兒怕是不舒服,姑娘可以去後面找個閑着的車裡坐着。”
素塵看着後面顯然不甘心地探頭看着這邊的崔明錦,對嘉嬷嬷搖頭:“多謝夫人關心,但素塵坐這就行,若是出了何意外,還能馬上反應過來。”
老夫人的話傳了過來,和藹又威嚴:“那就不攔着你了,我讓嘉茗拿個靠墊給你吧。”
素塵暗歎,難怪京中皆知崔老夫人體恤仆人。
嘉嬷嬷從裡面拿了個繡着金花的軟墊出來,讓素塵放在腰背處。
錦簾閉上,車隊出發。
素塵準備放下帷帽上的紗幔,就看見旁邊車夫弓着腰全神貫注地控制馬匹。
素塵忽的覺得自己腰後軟墊有些硌人。
既是奴仆,自己處境也未嘗好到哪去,又怎能釋放自己逾越的關心?
她放下帷帽,将自己的表情和目光掩住。
馬車一路向南走,城南幾十裡處有座矮山,那裡的梵音寺便是京中貴族求佛祈福之地。
按照馬車的腳程,中午便到了。
素塵閉上雙目,借着機會假寐休息片刻。
但終究事與願違,一陣騷動在他們車隊旁響起。
素塵驚得睜開雙眼,詢問馬夫情況。
馬夫和她說:“公主殿下和我們同路,怕是要讓路。”
崔老夫人也聽見了,雖未掀開錦簾,但還是出聲吩咐:“若是華甯殿下,那便讓她們先行吧。”
但馬蹄聲靠近,一聲飒爽的聲音響起:“崔老夫人客氣,但我等駕馬出行,京中道路倒是足夠一馬一車并駕。”
她掃了一眼坐在車前的女子,沒有多言,向崔老夫人道了聲好便用力夾緊馬腹,在讓人清開的街道上加速向前。
素塵看着公主府身後的奴仆騎着駿馬跟在她身後,飒爽英姿。
“哇!這便是華甯公主嗎?”後面傳來崔明錦的呼聲。
但馬上就被悅兒拉住,估計是捂住了嘴。
在女孩掙紮和另一個女孩小聲念着“贖奴婢逾越”的聲音裡,前方的公主仿佛聽見一般,朱唇噙笑,眸藏星光。
這一回眸,隻落在了一直凝神看着她的素塵眼裡。
錦衣貴服,白馬金蹄,打馬禦街。
素塵心裡暗歎,好一個潇灑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