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兩日。”
文竹二人都是時刻護衛在他左右的,身手更是不必多言。
多日不曾交手,他們兩人在一開始就一直慢了崔明安一拍,自然一步慢,步步慢。
崔明安閑庭興步般在兩人之間遊走,看他劍刃之中剛中帶柔,廣袖一揮,劍花飛揚。
素塵看得忍不住拍手叫好。
聽了她的掌聲,崔明安頭轉向她,帶着墨發在身邊飛舞成圈,他記得她向來喜歡看的劍式,趁着二人坐在一旁休息,左手作劍指,右手劍尖向上一挑,在梅枝間一刺,竟摘了朵完整的梅花向素塵這處扔來。
素塵舉手,輕輕接過那梅,
眉眼彎彎,被逗得輕笑不止。
崔明安動作終于停了下來,走到劍架前收劍。
素塵将那梅往身後房裡一放,便快步走到他身旁,拿過自己備好的帕子為他擦拭額間薄汗。
崔明安擺手:“要更衣上朝了。”
“照常備了熱水,奴婢為公子更衣。”素塵聲音溫柔,低垂着的眸子裡雖疲憊但适才愉悅之色不減。
她知曉院裡雖有身份之差,但公子對他們三人素來恩重如山,寬厚待人。
公主話裡暗示,她大概聽出幾分,但她又怎麼能背叛公子呢?
她收回心思,為他洗漱更衣。
崔明安年紀輕輕,便官拜二品,素塵捧過他官服腰間玉帶,為他仔細穿戴好。
官服着身,玉帶纏腰,他本就俊美倜傥的模樣更是襯得風姿綽約。
他看着去拿自己官帽的素塵,沉思片刻後囑咐:“近日城裡動蕩,盡量少出府。”
他的話傳到素塵耳裡,讓她忍不住問:“是因為城南石佛一事嗎?”
崔明安的沉默印證了她心中猜測。
她手上烏紗帽柔軟,但不管她捧多少次,都覺得手裡沉甸異常。
因為她知道公子之職,滿朝清明皆系于他身。
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這烏紗帽走到公子身旁,因着身高差異,向來是公子自己穿戴。
擡頭看着風度翩然的崔公子……崔大人,他察覺到她的目光,低頭對她一笑:“怎麼了?”
似是誤會了她的呆愣,他眼神帶着安撫,緩緩開口:“雖偶有人來叨擾,但此事與府裡無關,你打發了便是。”
他話向來是如此溫柔輕松,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但素塵今早本安定下的心底卻因這句話砸起一陣水花。
她呆滞地看着眼前的禦史大夫崔大人,心裡亂如麻,但面上很快就恢複如常。
她跟着崔明安一路到了府門,目送他上馬出府。
崔明安的身影消失在她的目光裡,她轉身回了院裡。
文竹雲竹陪着崔明安上朝,等候于宮門外。
如今這本來就清冷的公子院裡,獨留她一人遊逛。
她先是回了房,對鏡重新梳妝打扮了一番,再次推開門,便又是往日得體溫婉的掌家姑娘,
頭上銀簪上墜着的銀鈴蘭花随着她跨過書房的門欄輕輕晃動,仿佛一朵朵真的被風吹過的鈴蘭花。
但人比花嬌的素塵面上卻凝重不安,她借着整理字畫的由頭進書房,心裡終究放不下昨日那些墨迹。
想得到什麼答案,她清楚自己也不知道。
但如果現在不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何事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下去,她也做不到。
無論結果如何,她也一定要做出真正屬于她自己的決定。
她在書房裡慢慢走着,卻沒在平日放重要之物的書架上看見自己想要之物。
她繼續往前走,穿過蘭竹刺繡屏風,看着公子的桌案,上面的那沓紙就這麼大咧咧地放在上面。
她的眸子微閃,似是對如此順利有些不可置信。
但她還是走上前去,跪坐在桌案前,低頭翻閱。
上面的事果然是關于城南混亂一事,卻沒有什麼和崔府相關之事。
無非是一些各官得知之後,私下通信裡的抱怨罷了。
她心裡那根繃緊的弦松了一松,卻在最後又緊了起來。
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但無論她如何反複查看,都隻字未提崔府。
崔叔父不可能因着這事闖進來與崔明安争吵。
上面寫的盡是陛下如何不妥,卻絲毫未提百姓如何。
一無所獲。
她将手裡紙張重新整理好,放回原本位置。
公主飒爽的笑聲反複在她耳邊響起。
素塵擡腿出了書房,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也試着像公主那樣仰頭笑了笑。
卻始終有些變扭,按着京中淑女記憶學了這麼多年,如今還真有些不理解這位奇怪的貴女。
“我相信的是我自己罷了。”素塵把本來不甚真心的笑容一收,終于覺得自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