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一直緊繃着的神經忽然松了下來,猛然鼻間血腥味被她嗅見,她忽然捂住嘴,幹嘔一聲。
見她如此,先前見血時平靜的幾人忽然慌亂起來:“要熱水嗎?”
素塵苦笑一聲:“沒事,和這些無關,隻是今日未食午食,有些累了。”
這一通下來,今日已經到了要用晚膳的時辰了。
“廚房已經做好了,”崔明安起身,順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袍,“走吧。”
他走在前面,一行人除了那些留下收拾中堂的,都跟着他回了公子院。
素塵伴在他身旁,用手上提着的提燈照着前路。
公子院落地靜僻,幾乎算是府裡的最西處,與其他院子相比,最近的卻是隔壁府邸。
崔明安讓雲竹文竹他們先回院裡将燈火全都打開。
隻剩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走着。
路上昏暗,女子手中提燈顯得格外顯眼。
她披着月白色的披肩,被燈火照暖,映着光的眼眸輕輕轉動,與他相望,彎眸淺笑。
崔明安開口:“适才你可是害怕了?”
忽如其來的關心,讓素塵默了片刻,她巧笑嫣然:“素塵怎麼會怕這些?”
“……”崔明安看着她,腳步停了下來。
一直落他一步的素塵也跟着停了下來,她眼裡的笑意是真心的,仿佛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滿府侍衛之中,怕也是沒有人比奴婢見死人見的多吧?或者也可以說……”素塵歪頭,“您當時見到奴婢時,素塵不也算半個死人了嗎?”
她話說的輕巧,仿佛隻是在談論今夜的晚飯。
“若是不懼,下次便不要露出那幅模樣。”
“什麼模樣?”
崔明安卻沒回答,隻是看了她一眼,擡腿向前走。
随着風傳來的隻有一句帶着笑意的話:“今日廚房做了你喜歡吃的魚羹。”
素塵奇怪的摸摸自己的臉,卻隻摸到自己忍不住勾起的嘴角,她趕緊擡步追了上去。
“公子等等奴婢!路上黑……”
“今日為何忽然做魚羹啊?我今早沒看見廚房進了魚啊?”
“你吃便是了。”崔明安不耐。
先前那些事被風吹散在腦後,主仆二人談論着。
……
“啊——”身上髒污不堪的女子看着來人,眼睛因為幾日不見陽光,已經變得渾濁不堪。
素塵環顧四周昏暗的環境,最後目光停在了她身上。
“嗨?”她将手裡提燈放在地上,蹲下身來,“你冷靜些。”
那女人帶着哭腔,想說話,卻隻能吱吱呀呀地發聲。
素塵食指放在自己唇上,示意她噤聲:“是因為你執意要求,我才來的。”
身後跟着的侍衛将準備好的紙張遞給她,又把帶着的印泥打開放在一旁。
“近來府裡因着科考,事情有些多。今日也是因着公子要去商議才得了空過來見你,”素塵将寫滿崔氏叔父背後那些事的紙放于她面前,語氣溫柔,“所以現在我們速戰速決?”
女子失神的看着狀紙,深吸一口氣,苦笑一聲。
“你看不懂字?”素塵了然,但還是有幾分意外。
這份由她口吻寫出的崔氏叔父的樁樁件件,可是着重強調了她是被他吟詩的才子模樣吸引的。
那女子指着侍衛男子下身。
“他沒傷着那處。”素塵連回頭的動作都沒有就清楚她所關心的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女子忽然暴起,但手還未碰到素塵,叮當鐵鍊聲已經響起,
“但若是你摁了手印,裡頭的事兒足以讓他痛苦一生了,”素塵看着她,一點同情之心都沒有,“無論是行家法,還是私底下教訓,你都可以盡情想象一下。”
她俯身,在侍衛們驚忙阻止時擡手讓他們無需驚慌,在女子耳旁輕聲說了些什麼。
女子垂眸,最後摁下了手印。
她身上血污沾染滿身,那本一直沾染着她的檀香味終于散去了。
素塵帶着那狀紙起身,從這秘牢裡出去。
日光耀眼,與地牢裡不同,刺得她推開房門後,閉上了眼睛。
“姑娘!”院門外有人尋她。
“茶樓派人請您去一趟,”那小厮得了消息就往這邊趕,氣喘籲籲,“今日樓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