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塵自認自己豈是那等不負責任之輩?
她話說的正直,崔明安沉默着。
“你今歲多大了?”他沒頭沒腦地問。
文竹比她更先回答:“已經滿十八了吧?”
“比起明錦要大上2歲……”崔明安不知在想些什麼。
素塵的生辰雖沒像府裡小姐們那般大辦過,但院裡那日還是會煮上一碗長壽面與她。
崔明安不至于想不起來她幾歲,但他究竟如何想,素塵和文竹也不便多說。
他沒繼續說什麼,隻是讓文竹将他手裡揉成一團的庚帖送去老夫人院裡。
素塵跟着忙前忙後了一整天,眼下泛起幾分紅暈。
她扯着笑跟在崔明安身後,随他進了卧房,侍奉他換下身上一直穿着的官服。
男人披着尚未系好的紫色寬袍,露出裡邊白色的裡衣,就這麼靠在木柱上,悠悠然地看着尋出發帶和腰帶的素塵。
“你這件衣裳瞧着不錯。”崔明安擡手,将自己頭上玉冠取下,任那一頭墨發灑落在自己肩上。
頭發淩亂,衣衫不整,與他在外官袍着身,一絲不苟的模樣全然兩個樣子。
素塵早就習慣他在房裡略顯慵懶的性子,避開他昳麗的面容,垂下眸子将腰帶扯開,環着他的腰為他系上。
崔明安看着女子,卻覺得心裡與平時不同。
當朝女子以白皙豐滿為美,尤其喜愛穿着那廣袖流仙裙式樣的衣裙,飄逸若神女下凡,廣袖擡手間,偶爾露出藕臂玉镯,自是尊貴非凡。崔府這種高姓世家,府中奴婢穿着比起民間婦女穿着怕是還要好上許多,若是侍奉在主子身旁的,怕是更是穿金戴銀,廣袖仙裙。
素塵穿着的與京中流行不同,雖是瞧着素雅漂亮,但每套衣裙都方便她四處走動幹活。
她比起京中美人們相比瘦上許多,故而崔明安今日第一次意識到素塵真的已經到嫁人的年紀了。
“若是主母入府打理内務,你雖是在旁輔佐,但也是有嫁人成家的時間。”崔明安閉上眸子,感受着不斷調整着他袍子衣襟的手,輕聲說道。
那雙手動作一頓,素塵聲音傳來,眼睛沒了光亮,耳朵變得更加靈敏,崔明安聽見她聲音裡盡是斟酌和小心:“奴婢如今對這些事着實無甚想法,但憑公子做主。”
原來她每次回話都這般緊張。
崔明安睜開眼睛,看着她鼻尖随着眉毛微皺。
素塵認真将他衣襟整理好,那些珠玉腰封和飾品都仔細地打理好。
崔明安坐下,任她整理自己的頭發。
一坐一站,在鏡中素塵比他還要高上些許。
崔明安忽然仰頭,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低着頭的素塵。
這雙漂亮的眸子因為仰頭的動作,上眼皮微微眯起,露出的表情有幾分淡漠,素塵手上還握着他的發絲,就這麼撞進他深似幽潭的眸子裡,慌張的掙紮,卻又掙脫不出去。
“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沒等素塵回頭,他又哼笑一聲:“罷了,也不談什麼喜歡,若是有什麼滿意的人便與我說,倒不至于讓鄭家人安排。”
原是因為這事,素塵溫柔地搖搖頭:“素塵沒什麼喜歡的人。”
得了回答,崔明安露出滿意的神色。
果然他就是因為院裡人被别人摻和,心裡不滿。素塵知道他清風朗月的背後卻是狠厲的極強占有欲。
崔家鶴珍公子,本就是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
素塵淡定地拿起木梳為他梳理腦後頭發。
崔明安把頭低下,神色疲怠。
“那……主母可是鄭小姐?”素塵不知自己為何要問這話。
“嗯。”崔明安聲音輕緩,卻讓素塵一怔。
他透過銅鏡與素塵對視:“她不會為難你的。”
“奴婢明白。”
玉冠放于一旁,束起他墨發的是墜着翡翠玉主的發帶,将他頭發高高束在腦後。
編織在發間的金鍊若隐若現,與男子冷淡的眸子相襯,顯出他一身的矜貴。
“好些年沒束過這般發式了。”崔明安起身,隻瞧了鏡中一眼。
素塵維持着面上笑容。
這是二人初見時他的模樣,過了這麼些年歲,兩人都不是曾經少年模樣了。
腰間玉珠相碰,兩人心底的那份自己都摸不清的心思,卻沉寂在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