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城熱鬧，崔府上下也愈發熱鬧，庫房的人不停地來回搬着箱子禮品，任素塵站在府門處對着禮單。

“這要搬到何時去啊？”少女抱怨聲不斷，穿着華麗的崔明錦叉着腰站她旁邊，仔細上粉勾眉的玉容擠在一起，眼珠子不斷地跟着來回走的小厮們。

素塵向她行禮，手上禮單又往下展了些：“還要一會呢，小姐若是等累了便上熏上香的車駕上歇一會，奴婢還要去廚房一趟。”

“切，那你們快點哦。”崔明錦看着匆匆趕來的曉悅，接過她适才回院拿的披帛，“咱們先上車吧，真不知還要等多久呢。”

沒了大小姐在旁監督，素塵微斂的眸子慢慢擡起，囑咐着：“小心着些，尤其是這些玉架屏風，可是經不得摔的。”

庫房領事接過她遞來的禮單，看着上面的東西。

“我先去廚房看看，這邊你盯着先。”素塵囑咐，等看他了解後，便快步離開了。

穿過府中庭院，終于嗅到廚房漫過來的糕點香味。

“啊——”

突然一陣拉力将她拉到另一側。

她定睛一看，發現拉住她手腕的賊人是她家公子。

崔明安今日打扮地比往日更加矜貴俊朗，月白色的袍子閃着日光，上邊用銀線繡的雲紋波光粼粼。他頭上系着抹額，眉眼愈發深邃，幽深的眸子泛起一絲狡黠：“走，還趕得上貢院放榜！”

不知為何，素塵分明手裡活計還未做完，卻直接說：“騎馬嗎？”

“……”

剛到馬廄，崔明安便拿出束袖熟練地将寬廣飄逸的袖口系上，翻身上了馬。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還站在原地的素塵，向她伸出手：“要我幫忙嗎？”

素塵帶上帷帽遮住面，熟練地伸出手借着力上了馬。

崔明安比她高上許多，他擡手壓了壓她頭上帷帽，聲音溫柔：“下次還是教你騎馬吧，戴着這帷帽着實不方便。”

但女子卻淺笑盈盈：“等奴婢學會了騎馬，希望女子上街也不用遮面了。”

“那倒是。”崔明安确定她坐穩了，揮起馬鞭，“駕！”

天氣無風悶燥，素塵坐于馬上卻被風擾，帷帽上的皂紗不斷阻她視線，讓她隻能眯着眼睛。

府裡衆人聲音不再，隻依稀聽到文竹答是，素塵頓時把唯一象征性提起的心放下一點。

“後面文竹會接過你的事。”崔明安感受到她的松了口氣，聲音含笑。

馬繞過最為繁華的街道，不斷加速向前。

男人扶住她的腰身，狠狠一拉馬缰，停在了貢院門口那處酒樓下。

他先下了馬，素塵不等他回身，便自己莽撞地往下跳。

不知是她天賦異禀還是如何，動作竟輕松靈活。

帷帽紗幔随着她的動作向上揚起，在她落地時微微露出今日仔細裝扮過的面容。

“上樓看，估摸着也快到時間了。”

這處人比想象中要少得多，素塵護住遮面的帷幔，環顧一圈才跟着崔明安上了樓。

兩人儀态端正，引來不少旁邊飲酒等待的人側目。

有人認出崔明安，也有人隻是猜測他身份不凡，但都隻是知禮地遙遙擡杯，并不上前打擾。

崔明安的氣定神閑，讓身後的素塵也免了陪着應酬附和的煩心事。

酒樓裡一圈望去并無相熟的人，估摸着這個時間怕都是去了盧府參宴。

坐在窗邊，素塵往下邊人群望去，在等榜的學子陪讀中看見盧府的人。

“他們是要邀請上榜的學子參宴赴會。”崔明安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在樓裡小二上了果酒後慢慢為她解釋。

素塵了然，眼神微閃。

崔明安沒有讓她倒酒，隻是為自己斟上一杯酒，便将她面前的杯子收起。

這處位置選的有趣，從窗邊望出去，以貢院牌匾為界，右上方是面容熟悉的石佛，左下方便是神态各異的學子考生們。

“這就是你感興趣的石佛，在前些日便完工了。”崔明安沒有飲酒，隻是轉動着酒杯，看着液體裡倒影着的女子。

酒中女子眉眼秀麗，雖帶着笑，但裡面的疏離冷淡卻怎麼都藏不住。

“怎麼？”崔明安問。

素塵搖搖頭，面上還是笑着：“就是覺得時間太短了。”

“……”崔明安沉默片刻，才開口：“不短了，已經将京城裡的妖鬼蛇神都引出來了。”

看來今日不應談論此事，樓下的喧鬧聲打斷素塵想回的話。

兩人低頭看去。

貢院裡走出官兵，由國子監祭酒出面，将場面鎮定下來。

榜單展開，衆人先是默了一下，随後先是一個年輕考生激動地喊了聲：“中啦！”，随後便亂了起來。

有未找到公子名字的奴仆滿臉為難，有人滿臉灰敗，也有人中榜喜極而泣……

素塵就這麼望下去，想看熱鬧的人匆匆擠進去，有回家報喜的拼命擠出來，本就悶燥的日子，在他們的推搡下，還是不少人額上全是汗水。

“嘻！我中啦，我中啦！”一個花甲之年的老頭搖搖晃晃地搖着腦袋，面上不知是喜還是悲，不停地大喊着。

崔明安搖頭，歎了口氣。

素塵不知這聲歎息為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