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看完了，那便趕去盧府吧。”崔明安起身，他手中那杯酒果然一滴未少。

素塵點頭，起身跟在他身後。

在下樓梯時，忽然一個花白頭發的身影直接從樓梯處擠上來，繞過崔明安直接撞了她的肩。

素塵身形不穩，腳下一滑，卻是要倒下的模樣。

“啊……”素塵跌進男子的懷中，頭上帷帽掉落，她匆匆擡頭，卻發現他用珠子編的辮子恰好虛虛遮住她的眼睛，與她落于肩上的墨發纏繞在一起。

崔明安低頭，兩人馬上拉開距離。

确定了自己沒逾矩，素塵才回頭皺眉看那老人。

但她在與那老頭對視上的一瞬間，卻不忍再看。

他原來是剛剛中榜的那人，會試中了榜，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是成了進士，算得上是件大喜事。但這人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向他們适才的位置跑去，整個身子幾乎伸出窗外，半哭半笑：“我中啦！老子中啦！”

“……”

沒人恭喜，但他卻拿起崔明安沒飲的酒大口喝了起來。

哈哈大笑，眼中泛淚。

“走吧。”崔明安提醒她，臉上神色漠然，仿佛沒看見這唏噓的一幕。

素塵謝過一旁為她撿起帷帽的書生，便匆匆追上去。

中榜本就不易，像樓上老人那般考中的也是少數，大多數人面色都是苦澀的。

城南巨佛睥睨着腳下衆生，卻也隻是睥睨着衆生。

“等那位老先生平靜下來，便去請他去盧府吧。”素塵得了崔明安的指示，提醒盧府下人。

他們上馬，往盧府趕去。

卻不知身後酒樓旁馬車銀鈴搖晃，幫她撿起帷帽的書生掀簾上車：“進鱗，咱們也去你們府裡吧。”

錦衣公子面上沒有奪魁的喜悅，隻是淡淡地微笑：“嗯。”

朱門玉瓦，京中盧府宅邸尤其奢華。門前馬車成群，華衣貴女坐轎前來，高姓少年們高坐馬上，本是主角的考生們小部分确實布衣草鞋，眼神卑怯。

崔明安調轉馬頭，湊去一輛馬車旁。

聽見動靜的崔明錦掀簾，滿臉怒意：“你們竟然丢下我溜出去玩！”

崔明安掃了她一眼，少女便立馬住了嘴，隻仰着頭傲氣十足：“還好今日祖母沒來，不然被發現了，可别冤枉我告狀啊！”

曉悅将門前錦簾掀開，讓素塵進車裡坐着。

素塵趁着沒人注意便下馬進了車，與崔明錦一同等着排隊進盧府。

“文竹說你們去貢院看榜了？”崔明錦安耐不住，睜開一隻眼睛問，“盧家公子究竟奪魁了嗎？”

果然少女的心思藏不住，張嘴便是京中最為得意的少年郎。

素塵含笑點頭。

崔明錦見狀，眉眼彎彎：“盧家哥哥果然厲害！”

“小姐！”她改口改得太快，吓得曉悅趕緊伸手捂住她的嘴，“老夫人若是聽見，怕是又要責您了！”

馬車上盡是少女打鬧，素塵坐在角落，看着她們。

說是排隊，崔氏家徽在馬車上，其他馬車幾乎都讓道而行。

下車時，崔明錦不住地問：“我妝沒花吧？披帛呢？”

等确認了她如今看起來和畫上美人無二區别後，才笑着下車。

崔明安已經在車前與盧府家主和二人寒暄起來。

盧府家主自先前盧家皇後去世那年離京，也隻有今天露面京城。

盧進鱗之才，于盧氏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更上一層的希望呢？

盧夫人看見崔明錦，面上熱情滿滿，率先開口：“是明錦丫頭吧？”

少女眉眼如畫，面對着長輩輕輕屈膝福身：“明錦問夫人安。”

“上次見你還是在上山祈福時呢，那時候還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也是長成如此亭亭玉立啦？”盧夫人眼裡藏不住的歡喜，仿佛崔明錦是什麼寶貝一般。

崔明錦也親熱她，好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

素塵在後面低頭斂目。

衆人就這麼一路寒暄問好着進了府。素塵看着府裡裝扮，内心暗歎：不愧是範陽盧氏，一出手便是如此。

府裡到處是花枝名樹，牆上挂着貼着的皆是價值連城的名筆書畫。

跟着主人往裡走，辦宴的庭院裡更是處處精緻奢華。

已經有年輕人相坐而談了，本就是聞喜宴，學子們聚在一起，暢談試中題目。

“素塵……”崔明錦趁着沒人，與她耳邊小聲說，“等會若是盧夫人又來與我說話，你便來說兄長喚我。”

素塵看着她稚氣未脫的臉，失笑道：“怎麼了？”

“她又不是真喜歡我，卻如此熱情，怪滲人的。”崔明錦顯然沒有因為盧公子而對盧夫人多幾分耐心。

崔明錦哼聲跟上崔明安的腳步，聲音不滿：“走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