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的雪堆積在人行橫道邊,地面上覆蓋着一層極薄的冰面,腳踩上去,發出細小的破裂聲。
雲淮順着清理幹淨的小道,看向屋門前裹在棕色羽絨服裡、用厚厚的棉手套捧着書的女人,她的半張臉裹在紅色的圍巾裡,眼瞳微弱地顫抖着。
“進屋叫我,附近滑。”雲淮順着小路走到她身邊,輕聲囑咐了一句。
“嗯。”厚重的圍巾裡發出悶悶的響聲,有些敷衍。
時淩舒的視線在頁面的字裡行間飛速掃過,眉頭時不時鎖緊,又時不時舒展開,睫毛忽閃着,帶着細微的不安。
“靠!”她驚訝又憤怒地罵出聲,腦袋猛地擡起,就看見前面一片雪白,腦袋也一懵,雲淮人呢?
剛才不是還在掃雪?她四處張望着,輕輕滾動輪椅,在面向廚房的窗戶裡看到了他低垂的側臉。
後手套拍上玻璃,一下、兩下,裡面的人動了,在四目相對後,男人消失在了視線裡。
“不是讓你進屋的時候把我也帶進去?”時淩舒問道,整個人被拎起來,斜靠在男人身上。
“我看你那麼認真,就沒管你。”雲淮的右手将輪椅擡上台階,放在屋門的地毯上,左手一提,就把時淩舒放回了她的寶座。
“那我凍死了,橫屍野外怎麼辦?”她撇撇嘴,看着雲淮擦着輪子上融化的雪水。
“我在,你不會凍死。”他起身,“我一直看着你呢。”
時淩舒沒說話,脫下厚重的“裝備”,頭發被毛線帽壓得貼在額頭,濕答答的,她幹脆把頭發盤成了丸子頭。
“吃飯?”他收拾着餐桌上零散的資料,側身問她,“還是先去洗個澡?”
肚子咕噜噜響起來,時淩舒的眼睛飛速地眨了眨,淡定地回道:“吃飯。”
雲淮的唇角微微勾起。
手上攥着一坨紙巾,一個接一個的噴嚏打出來,時淩舒紅着鼻子,用疲憊的雙眼掃視着電腦上的文檔,突然出聲問道:“你确定這個白玉草可以吃?”
後背的皮膚感受到了他在靠近,耳後傳來一股熱氣。
“當然,不會毒死你的女主。”他說完輕笑一聲,又立刻補充道,“嫩葉生吃,老葉煮一煮。”
“能好吃嗎?”她皺着眉,擤鼻涕。
雲淮含笑的眼睛盯着她:“想嘗嘗嗎?”
她搖頭,又抽了一張紙:“婉拒了。”
“早上不應該讓你去吹風的。”
時淩舒剛要反駁,額頭就突然被一隻溫熱的手掌貼上了,嘴巴卻像上了封條,話就堵在了喉口。
“還好,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
她側過臉,看到他擔憂的眼睛,愣了神:“就是小感冒,你……”
“不要忽略自己的感受。”他的眼底突然變得認真,“首先需要關心的,就是你的身體。”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呼吸變得緩慢下來:“我知道。”
“慢慢來。”他站起身,拿來了幾盒藥,放在她眼前,“如果你覺得需要,那就吃。如果覺得沒必要,那就不吃。怕你不想開口問我,放這裡了。”
她心底湧起一陣莫名的酸澀,擡起頭看向他柔和的嘴角,垂墜的發絲,突然就紅了眼眶。
太熟悉了,這些話。
“知道。”她的聲音像是悶在罐子裡的回聲。
雲淮看到了她紅了的眼眶,欲言又止地合上了嘴,大概是陰天的問題吧。
低頭看到她纖細的脖頸,像是纖細的花莖堪堪支撐着豔麗的花頭……他有些不忍地皺起眉。
一個幹澀的吻落在她頭頂的發旋上,時淩舒整個人瞬間僵硬了,下意識推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帶着警覺的眼神盯着他。
雲淮笑了一下,眼底卻滿是難過:“感覺你心情不太好,壓力大?”
她眨眨眼,眼眶卻越來越紅,她努力用平靜地聲音回道:“工作,當然了。”
“想說出來嗎?像以前一樣。”他走近,“說出來會緩解一些吧。”
時淩舒不說話,身子卻繃得緊緊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她垂下頭。
她後悔盤起頭了。
“不想說?”指尖輕拂過她微微濕潤的眼角。
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順着劃過臉頰,她咬着唇瓣,恨自己怎麼這麼沒用,就連眼淚都憋不住。
罐子裡的水就要打破最後的壁壘了。她眼神暗下來,理智回籠,她感受到手心柔軟的布料,立刻松了手。
“沒事。”她拿開雲淮的手腕,“感冒了心情不好而已。”
沒管男人臉上的呆愣,時淩舒一口氣抽出四五張紙,捂在了臉上。
身旁的氣息還沒有消失,她故作輕松地說:“我一會兒吃藥,不用擔心我。”
一個人沉靜地坐在餐桌前,沒給自己過多的喘息時間,又一頭紮進了電腦。
屋子裡的沉默直到夜晚才被打破。
時淩舒有些慌張地四處翻找着,頭發還濕着,在睡衣上洇出一片片水漬。
“雲淮,你有沒有看到我的U盤!”她敲開雲淮的屋門,焦急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