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書,時淩舒搓搓臉頰,環繞了一圈黑乎乎的房間,她把後背和椅背貼得更緊,借着台燈的光亮飛速移動到門邊,按亮大燈。
嗓子裡幹得要命,她看着一滴不剩的杯子,臉蛋皺在一起。
暖氣管裡發出叮咚的響聲,簌簌的風聲順着窗戶邊緣滲進屋内,微弱的電流聲在耳邊響起,時淩舒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打開了門縫。
外面已經完全黑了,她屏息向前走,想要找到燈的開關,卻突然想起客廳的開關隻有一個,就是在大門的邊上。
認命地閉上眼,正在她準備向前沖的瞬間,一個聲音突然傳來:“你要幹什麼?”
“啊啊啊!”她猛地捂住耳朵,整個人縮在輪椅上,閉着眼睛像一隻鴕鳥。
“你沒事吧。”那人又開口了,不過這聲音好熟悉。
“雲淮?”她突然反應過來,緩緩睜開眼,就看到一片黑影一點點靠近自己。
溫熱的手掌貼在額頭:“是我,怎麼了?”
心裡一下子踏實下來,時淩舒呼出一口氣,身體這才放松下來,擋住雲淮的手:“沒什麼,就是被你吓到了。”
“好,怪我。”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更加暧昧,他的手腕就像個燙手的山芋,時淩舒趕緊松開手,甩開了他的胳膊。
“我去接水。”
“給我吧,我去。”說着,他的手指劃過她的手背,接過了玻璃杯。
玻璃杯的涼停在手心,而他手指的炙熱燙着手背,熱度順着薄薄的皮膚一直燙到心頭,時淩舒眸子沉下來。
杯子被塞進手裡,還沒等她說謝謝,輪椅就突然動起來,被推回了屋裡。
眼前終于亮起來,安全感重新回到周身,她轉頭道了謝,又莫名地問道:“大半夜的,你在客廳幹什麼?”
“我媽住我屋裡,我就睡客廳了。”他的視線落在書桌上的書上,苦澀地笑笑,“知道自己膽小還看這種書。”
“少管我,我睡了。”她躺到床上。
“明知故犯。”
時淩舒鑽進被窩的動作一僵,沒有回應他投來的視線,閉上了眼。
“睡不着的話,可以叫我。”雲淮都走到門邊了,又側過身彎起嘴唇,他的眼睛還是紅腫的。
不等時淩舒回應,他三兩步邁出去,帶上了門,留下一個空洞的背影。
一隻羊,兩隻羊,三隻羊……
恐怖的畫面不斷在腦内徘徊,殺人的場景也來來回回的沖擊着視線,她幹脆坐了起來,打開了小夜燈,試着重新入睡。
十分鐘,二十分鐘,三十分鐘……
時淩舒睜開疲憊的眼睛,拿起手機,竟然已經兩點了。她這時突然想起雲淮的話,臉狠狠埋在枕頭上來回搓,他幹什麼說那句話!
想叫他……還想說句抱歉。
心情一但平靜下來,她就開始反複咀嚼早些時候說出的話、幹出的事兒,說出那種話,真是……招人讨厭。
她看向隐匿在黑暗中的屋門,咬咬牙,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撥通了他的電話。
屋外傳來微小的鈴聲,時淩舒屏息凝神,聽到鈴聲中斷、顯示接聽的瞬間,她又沒了說出口的勇氣。
“嗯?”和平日裡低沉的聲音不同,夜晚裡他的聲音帶着些幹澀和沙啞,“睡不着?”
她醞釀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緊接着,話筒裡傳來布料摩梭的聲音,隻留下一句“等着”,就聽到門外傳來由小到大的腳步聲。
門鎖輕輕轉動,兩個空間的黑暗徹底連接在了一起,黑影邁着步子靠近床邊,男人的輪廓被小夜燈柔柔地勾勒出來。眼皮還耷拉着,睫毛輕輕投下一小片毛茸茸的陰影。
床邊一下子沉下去,時淩舒垂下眼睛,扭過頭。
“睡吧。”
兩個字,竟然出奇地讓人安心,她沒注意到自己嘴角正試着翹起些弧度。
“對不起。”她背着身,聲音冷靜又沉悶。
“為什麼?”出乎意料的,他問了這麼一句。
時淩舒轉過身,看着他隆起的膝蓋,原來他沒有躺下。
“晚上說了那種話,明明你這幾天這麼照顧我,這麼說太不知好歹了。”她自嘲一般笑笑。
“那你不是那麼想的,是嗎?”他的聲音裡帶着微弱的希冀。
時淩舒一下子噎住了,眼睛垂下:“我是這麼想的。”
“留下來,好不好?”
除了窗外的鳥叫聲、兩人交雜在空氣中的呼吸聲,屋子裡一片死寂。
就在她即将睡着的時候,耳邊突然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我倒是想把你困在這裡。”
時淩舒瞬間睡意全無,轉過身瞪着眼睛看着他,眼睛在小夜燈微弱的光照下顯出點點水光。
“這是真話。”
他的鼻子像鐮刀一般帶着危險的氣息劃過脖頸,時淩舒的胸口上下起伏着。
“什麼意思。”時淩舒的聲音有些顫抖,分不清是害怕還是激動。
“字面意思,我想了很久,從我踏出你屋子開始,一直到現在,還得謝謝你給機會,讓我告訴你。”他的呼吸噴灑在耳後,時淩舒一顫。
時淩舒的手指輕輕攀上他的側臉,新長出來的胡茬從手心劃過,她的眼睛盯着昏暗的天花闆,輕聲說道:“是嗎?我知道你不敢。”
“你不了解現在的我。”他笑了一下,很輕,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