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
沈策雖步履匆匆,但是一上台階就開始輕手輕腳,推門的動作也極盡小心。
守在屋外的婆子提着燈,看見前邊一個黑影,于是膽戰心驚,慢慢上前。看清楚是大少爺,正要開口……
“安靜守着。”沈策輕聲道。
婆子連連點頭,手裡的燈盞都往懷裡縮了縮。
沈策深吸一口氣,蹑手蹑腳地進屋。
屋内一片昏暗,地上隐約有月光的痕迹。沈策脫下身上沾了水汽的披風,挂在一旁衣架上,擡腳慢慢往裡邊走。
到了裡屋,看見床幔裡外兩層都放下了,沈策思慮着要不要上前,這樣做會不會驚擾了江榆兒。又想到那兩個侍女着急的樣子,沈策掙紮一番,湊上前去。
他伸手撩開床幔,床上鼓起一個小小的山丘,江榆兒整個人都貓在被子裡,呼吸很輕很淺。
沈策湊上前,小心掀開被子的一角,昏暗不明的視線裡他在尋找江榆兒的腦袋。
“夢蝶?”江榆兒睡得迷糊,朝外邊挪動,“冬雪?”
安靜狹窄的空間裡沒有人回應江榆兒,江榆兒微微蹙眉,把頭探出來,明亮的眼睛撞上了沈策不知所措的明眸。
“夫,夫人,你聽我解釋。”沈策心虛到不行,娶江榆兒回家已經惹得她不快,白日的時候又惹她生氣。
現在不明不白像是要鑽被窩的樣子,江榆兒是不是又要發火了。
她身子太差了,禁不住折騰。
沈策心猿意馬,腦子宕機,害怕江榆兒反應過激。
江榆兒隻是平靜盯着他,“解釋什麼。”
“我隻是來看看你身子怎麼樣了。”
呵--
江榆兒冷笑一聲,挖苦道:“沈大人是糊塗了嗎,我沒有身孕。”
“我知道。”
“那還看什麼。”江榆兒問。
沈策看不清江榆兒的臉色,隻能感受到她的冷漠,江榆兒對自己一點想法都沒有。
她就這樣淡然的睡在床上……悲哀,苦澀,在沈策的胸腔蔓延。
“今日下雨,你出門很容易受風着涼,我擔心就想着來看看。”沈策不敢看江榆兒的眼睛,一對視他就知道,江榆兒不喜歡他,“而且恰好路過,就進來看看了。”
“恰好路過自己的屋?沈策,你當我是豬嗎。”江榆兒白了沈策一眼,對沈策的行為舉止非常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見到我。”沈策糾結良久,試探地道。
江榆兒歪了一下腦袋,其實在沈策面前自己還挺放松的,明明知道他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這裡是你的屋,你不必看我的臉色。”
“我做不到。”沈策小心看過去,關注着江榆兒的情緒變化。
江榆兒輕笑一聲,“沈大人說的話總是那麼難懂。”
江榆兒坐起來,“你要做什麼快點做,這時候也不早了,我很想睡覺。”
沈策聽見後眼睛都亮了,“失禮了。”沈策拉起江榆兒的雙手,給她号脈。
皮膚接觸的時候,一冷一熱在空氣中迅速傳遞對方的溫度。
沈策好像被電了一下,整個人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江榆兒不解沈策的舉動,但是為了快點睡覺還是很配合他。
江榆兒确定沈策這個人不會害她,一顆心放到肚子裡。
沈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給江榆兒一隻手号脈之後換成雙手。
江榆兒的脈很細,沉脈無力,陰陽兩虛,氣滞血不足。簡單來說,這個身體破敗不堪。
沈策的眉頭忍不住皺成一團,心情複雜,“夫人,你這些年受苦了。”
江榆兒聽不懂沈策什麼意思,這輩子她可是第一次來沈府,和沈策的接觸不過第二次。
他為什麼說的好像很懂自己一樣,真是一個怪人。
“看完了嗎,看完了就快點收拾收拾睡覺。”
沈策的手指還按在江榆兒的手腕上,他不太想松開,依舊按着不收回來,“夫人底子不行,今又染上風寒,得喝藥。”
江榆兒哦了一聲,“那明日再說吧。”說罷把手抽回來,沈策的手一空,溫熱從他指尖慢慢消逝。
“我今日可以在這睡?”沈策試探地問。
“你要是有其他地方的話随便你。”江榆兒麻溜躺下,腦袋暈乎乎的快沒法運作了,可是想到沈策說自己患了風寒,便又道:“這個風寒會傳染,你還是别睡我身邊了。”
“沒事,我是大夫,不怕。”沈策說着便起身,手腳很快地換了衣裳,鑽到被窩,一氣呵成。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其實江榆兒是很不習慣的。
在漫長重複的時間河流裡,江榆兒常常感到人生沒有意義,活着和死了沒有區别。睜眼閉眼總是一個人,孤單尾随她,寂寞緊跟其後。
有個人在身邊陪着……太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