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師，”邱月明輕聲問，“照片，你看到了嗎？”

什麼照片？

胡知川大腦一片空白，邱月明離他近得過分，呼出的氣碰在他的耳尖，此時他想逃跑的沖動攀上巅峰，但是渾身僵硬，根本動彈不得。

愣了幾秒，他才想起前幾天薛瑞寒給他看的微博截圖，幾張邱月明和他形影不離的照片。

“……是你發的嗎？”胡知川發現自己聲音有點抖。

邱月明否認：“照片不是，不過，你能看到是因為我讓人發的。”

“我說了，你不用去找趙序，我也會幫你紅。”

人來人往，沒有人敢看見邱月明在說悄悄話還湊上頭來，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連眼神都刻意避諱。

分明是人頭湧動的片場，人和設備一起搶位置，小小一片寸土寸金，二人身邊卻硬是空出一塊無人經過的空缺。

胡知川咬緊牙關，好不容易擠出一句：“為什麼？”

“嗯？”

“我看到評論了，明顯是……對你不利。”

邱月明歪了歪頭：“你沒有讓我蒙受損失的能力吧？我的粉絲頂多讓營銷号閉嘴，但你倒是能因為這幾張照片不會再因為那件事挨罵。”

确實如此。

他胡知川何德何能跟邱月明捆綁炒作，邱月明有自己的獨立工作室，和他們公司八竿子打不着，沒有半點利害關系，任誰都不會覺得邱月明在配合他。

隻要稍加推算，他和薛瑞寒是舊友，薛瑞寒和邱月明同一劇組，兩邊劇組的内景離得很近，認識起來很合理，這件事就這麼輕飄飄地過去了。

可是。

“你為什麼要幫我？”

胡知川問。

總不可能真像薛瑞寒所說，邱月明對他有點什麼非分之想，反正依照目前的狀況來看，他對邱月明有非分之想的可能性遠超出邱月明對他。

邱月明想了想：“反正也不麻煩吧。”

他也不知道，或許，從一開始，有人能在飛機劇烈颠簸疑似失控，一片恐慌之際，說出一句“和邱月明死在一起會名垂青史”，實在是令他稱奇。

誰都想紅，沒有野心的人不會進這個行業，哪怕是玩票的漂亮富二代也受不了在公衆面前挨罵。

他這麼多年也沒少見有人想蹭點他的熱度，男男女女數不勝數，連參加活動住個酒店都會有其他節目組的人沖進來，扛着攝像機詢問：“邱老師能幫我們拍個宣傳視頻嗎？”

邱月明懶得計較，反正他沒什麼損失，讓别人蹭一下呢，他還能得個好名聲，甚至多拿點别人的把柄，以備不時之需；就像是他總是很大方，他不缺那點錢，但是把這些小錢給出去，所有人都會對他頂禮膜拜，盡心盡力。

你這麼想紅，幫你一把看看你能到什麼地步，也挺好玩的。

邱月明靜靜地盯着胡知川，面上波瀾不驚，什麼都沒說，維持着他習慣的笑容，一副善心大發的做派。

等薛瑞寒回來，兩個人已經恢複了安全距離，他沒察覺什麼異常，把胡知川的肩頭一攬：“導演說我提前出組也行，到時候坐我的車回你家吧，我想吃油潑面，我想吃小酥肉，我想……等等你别跟趙序和導演說，我就吃一點。”

胡知川拍拍他：“你說的啊，吃多了我會告老師的。”

“啊！不要啊！”

兩個人嬉笑着往車裡走，邱月明臉色淡淡的，輕輕瞥了胡知川一眼。

他今天沒穿那件大衣，但也不是之前的外套，胡知川換了件很新的羽絨服，時興的藍灰色，難以打理的絨面，以及整齊又浮誇的奢侈品牌浮雕logo，大得令人注意不到他那張小小的臉。

一看就是薛瑞寒的。

雖然胡知川的品味很土，但這件羽絨服，莫名的比那件又舊又扁的黑色羽絨服更令人不爽。

趙序早不來晚不來，非要這會溜回來，盯着胡知川的背影啧啧稱道：“真帥啊！下部戲我一定要把小胡請來演個大帥哥，你都不知道，我看了他們組的定妝了，小胡那臉那身材簡直是……”

“帥什麼，”邱月明打斷他，“穿得跟你似的。”

說罷，邱月明一把撞開趙序，往片場裡面走去。

趙序被撞得一腦袋問号，随便抓了個工作人員：“誰惹他了？”

“應該是您。”工作人員回複。

“那行吧。”趙序撒手放人。

宋恩恩沒問，胡知川最終也沒告訴她發照片的營銷号就是邱月明自己買的，雖然邱月明一副放任他炒熱度的模樣，走他們選秀的老路，小小一賣确實收獲無數，但他是真的想和邱月明發展成正常的朋友。

在《陽柳依依》的日子變得風平浪靜，和初入時那個洶湧之地截然不同，胡知川這種縣城躺平家庭的小孩沒卷過小升初，他有種晃晃然小學畢業的感覺，學學玩玩就結束了一段旅途。

殺青日，周一甚至特地拿了一件很小的耳夾，遞到胡知川手上，作為慶祝殺青的禮物。

周一笑着說：“殺青快樂，你比我想得厲害很多，希望你喜歡這個行業。”

她一開始不喜歡這種關系戶，對胡知川刻薄有加，沒想到對方脾氣和頭腦都很好，也很勤奮，說什麼學什麼。

胡知川連連鞠躬道謝，漂亮的玫瑰金素圈泛着低調的光芒，像極了定妝日周一提議讓他戴上的耳夾，隻是，這次是全新的，看起來也比造型師随手翻出的昂貴許多。

薛瑞寒也捧着花來，顔色清淡，花葉缤紛，琳琅滿目地束在一捧手捧花裡，熱熱鬧鬧，一看就是花了大價錢。

不浪費花，也不浪費人，宋恩恩拿着手機，給幾人拍了個合照，方便發微博。

“小胡，殺青快樂！”

胡知川轉頭，幾位相熟的工作人員也笑臉相迎，大大地比了個心。

他恍惚回到剛進組那日，人的萍水相逢還真是快，劇組的人員流動比學校和公司大太多太多，一别大概不會再相逢，這些無數個早起和大夜彙成的共進退，馬上要和呼出的白氣一樣輕飄飄蒸騰。

“謝謝你們，我要走啦，我們再拍張照吧。”

幾人擺好姿勢，站在鏡頭前，傻乎乎地比耶，全然不像這行的從業人員。

宋恩恩不語，隻一味按快門，把相片都存在電子産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