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邱月明加微信還互關的幸福直到晚上才回味過來，胡知川後知後覺地在床上打滾，挨了在飄窗上打鋪蓋的薛瑞寒狠狠一擊枕頭。

胡知川不反擊，繼續抱着枕頭傻樂。

“你笑一下午了，消停點。”

薛瑞寒對邱月明有忌憚，看他倆這樣有點不高興，然而胡知川看起來太好玩了，他從一開始隻是暗自不滿，到現在看見對方就被逗笑。

翌日，胡知川又早早起床去店裡幫忙。

他從小懂事，媽媽一拿掃把他就要來洗拖把，爸爸一拿砧闆他就要去摘菜，街坊鄰居無不贊歎：你們家小川真勤快啊，有福啦！我家孩子要是這樣該多好！

父母一邊說着有什麼好的，不要他幹了，太辛苦了！一邊在店裡勸他休息休息，出去和别的小朋友玩。

然而他們說是這樣說，投來的卻是無比欣慰的目光，用這樣的目光訴說着，真好啊，還是我們家孩子這樣好。

小小的胡知川，沐浴在父母溫柔又深情的目光之中，父親爽朗又自豪的笑聲萦繞耳邊，母親潮濕又幹淨的大手輕撫頭頂。

他知道，這才是讓他們更幸福的方式，所以他搖搖頭，伸出胳膊抹一把額頭的汗，繼續站在小闆凳上哼哧哼哧地洗碗。

其實胡知川覺得很累，他想去公園蕩秋千去操場踢足球，想和同學去小賣部，想去有大電視的同學家看電影，想節假日在家睡懶覺，隻要不再一放學就跑回家幫忙，他就可以擁有這些。

沒有人阻攔，沒有人會責備他，如果他想，父母還會多給他手心塞一點零花錢，讓他不要委屈自己。

可他更想做一個讓父母輕松、讓父母開心的孩子，這比他自己開心更重要。

胡父開一輛老舊的面包車，載人拉貨兩不誤，把娘倆拉去店裡，在車上還念叨着：“就這麼把小寒一個人放家裡啊？太不客氣了吧。”

“問他了，”胡知川說，“小寒不早起的，早起他難受。”

薛瑞寒一覺睡醒：我怎麼不知道這事？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胡知川給他留了早飯和紙條，記載了點外賣的地址和家裡各種電器的位置，比如微波爐在餐桌旁，飲水機在客廳。

薛瑞寒嚼起那片極度松軟的全麥面包，還有胡知川制作的單面煎蛋，撒一點點辣椒粉，涼了也挺好吃。

胡知川從未真正意義上研究過飲食，這種全麥粉含量不足20%還加了很多黃油和糖的面包在他心裡也屬于全麥面包，因為看起來有很多小顆粒，包裝上也寫着全麥。

薛瑞寒得控制身材，就要吃全麥面包，于是他就在路邊面包店買給薛瑞寒。

會被營養師嫌棄得一無是處，減脂的主食代替品太多，全麥面包除了營銷得多，并沒有什麼特别。

但是很軟，很好吃。

他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刷手機，中午的時候肯定忙得拿不起手機，吃完飯，薛瑞寒隻給胡知川發了條消息，就在即将開春的老房子裡躺下，閉着眼曬太陽。

胡知川在店裡忙得像陀螺，家裡做了很多年工的王姨最近身體不适，前幾日才給她放假休息。

雖然還有兩個工人，但王姨是老員工，一個頂倆，店裡不論什麼事她都能搭把手，店裡的運作明顯變得遲緩起來。

雖然父母不說，但胡知川明顯感受到他的到來讓二老松了一大口氣，他們小飯館環境一般，擦了很多遍也有點淡淡的油膜，縣城年輕人少，年紀大的很少做臨時工，連人都不好招。

“媽，王姨哪天回來啊？要不我在這待到她回來吧！”

胡知川扶着腰提議，他回來幫忙都這麼忙，他要是走了，家裡怎麼辦？

胡母擺擺手：“你不是說工作不好找嗎！在家待那麼久，不像話，你爸說已經在招人啦。”

胡父也在廚房裡扭過頭，扯着嗓子喊：“是啊！前兩天是招了個小男孩來，結果幹活不太行才辭了的，能招到人的！”

“好吧，”胡知川端着盤子走來，“我去收銀。”

收銀台前，一行人男男女女，都很年輕，醫院旁的飯館少有這麼多年輕人。

一個女生打扮得時髦，像是網絡博主，她看着低頭摁計算器的胡知川，看了好幾眼。

胡知川其實更适合露額頭的造型，隻是那得天天打理，剪得太短會被宋恩恩罵，留得太長會被嫌土，作為折中，他在薛瑞寒的強烈要求和對理發師的監督下剪了個有些碎的側分。

他穿一件厚實的長絨棉襯衫，質地綿軟，挺括的褐色短立領和脖頸的柔白對比鮮明，領口沒有扣上，敞開之處的皮膚延伸到圍裙就被掩蓋，腰被掐出一道利索的弧線。

蓬松的碎劉海幹淨，沒沾一點油煙，白皙的皮膚因為忙前忙後有點泛紅，小小的汗珠滲在皮膚表面，顯得人很水靈。

“您好，一共158，核對一下賬單，請問怎麼支付？”

胡知川笑面迎人，給對方看賬單。

另一個男生接過賬單看了眼，還拍了張照，才結賬，邊付邊說：“好便宜啊，六個人158。”

“吃得好再來啊，慢走。”胡知川微微颔首。

時髦女生突然叫住了他：“帥哥，我能給你拍張照嗎？”

胡知川愣了，是認出他了嗎。

“你别誤會，我們是做自媒體的，是個新團隊，”女孩擺擺手，“我們過來是陪其中一個人看嗓子，順便過來吃，沒想到很好吃，想發條帖子，你是這邊的長期工嗎？”

胡知川搖搖頭：“我是老闆兒子，在外地打工，最近有假才回家幫忙的。”

女生眼前一亮：“那更好啦！你長得好帥呀，我可以拍一張你和招牌的合照嗎？我們不收錢的，就是想發個帖子。”

胡知川心想，反正他也不虧，于是站在招牌門口，模仿網上探店博主那種舉起手，手心向上，像托着塔一樣指向店門口。

女生拍了兩張，比了個OK，連連道謝：“太感謝啦！”

“哪裡，感謝你們，”胡知川笑着說，“還幫我們家做宣傳，太感謝了。”

“我們先走啦！下次去醫院還來你家吃！”女生揮揮手，轉身要走。

胡知川哭笑不得：“那還是不要了！隻是路過的時候再來吧！”

一行人笑出聲，連連應和，吵吵鬧鬧地走了。

小插曲結束，下午薛瑞寒又開着車來了，店裡還沒忙起來，店員都在玩手機，胡知川和爸媽坐一桌，他過來也坐胡知川旁邊，摻進去像一家四口。

見薛瑞寒來，胡知川想起中午的事，順口提起，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賬号多少啊？”薛瑞寒問。

“啊？”胡知川傻了，“沒問。”

“還有不說賬号的，我看就是看你長得帥想拍兩張。”薛瑞寒搖搖頭。

胡父出面調解：“發不發都行的，發了的話咱家生意更好嘛，不發現在也不錯。”

胡知川思考了一下：“我覺得咱們家現在不是生意不好，是人太少……”

胡父眉頭一皺，趕緊繼續在手機上刷招聘軟件，争取這兩天招到臨時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