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還有臉的話，或許此刻面上正帶着調皮的笑。
隻可惜簡思年盯久了那張空白臉，還是會有些身心不适。
“碰到了一個學生，他受了傷，我帶他到這處理一下傷口。”簡思年從一旁的辦公位拖過來一張椅子，讓陳天意坐下，自己則是從背上的書包裡拿出酒精、雲南白藥還有繃帶來。
還好侯響消失前就把背包還給了自己，不然現在他肯定要抓狂。
這兩天打下的江山全在書包裡，要是丢了他會心疼死的。
簡思年處理傷口的動作說不上熟稔，他平時很少會受傷，也就進到這個副本來，一個晚上差點沒把他給幹廢了。
替陳天意處理完傷口後，他咬着牙也重新包紮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尤其是扯開繃帶的一瞬間，那酸爽，簡直了！他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但又強忍着收了回去。
要不是身邊還有倆學生看着，他能淚灑當場。
簡思年注意到陳天意還在滴水的頭發，小聲嘟囔了句“哎喲，怎麼濕哒哒的”，而後開始在辦公位翻找，最後也隻找到了一件還算幹淨的外套，給學生披上了。
他歘歘歘地抽了好幾張抽紙，随意地給陳天意擦了擦頭發，順帶搓了一把臉，至少是給人整幹淨些了。
“好，陳天意同學，你現在先在老師這裡休息一下，我給這個女同學講完題，老師再來和你聊聊，好嗎？”
簡思年從辦公位裡又翻到一些小零食，塞給了陳天意，拍拍他的手安撫了一番。
得到陳天意的點頭後，他才回去處理難搞的數學題。
幸好這裡有參考答案，簡思年三兩下看完解題步驟就明白了，并沒用太久就講解完了題目。
至于她聽沒聽懂，嗯……沒有臉實在是個硬傷，完全不知道她是怎樣個表情。
但她一直在點頭，應該是懂了吧？
“謝謝老師，這道題我會了，我還有幾道題目，我自己先想想，如果還不會再來找您問。”
女同學得到解答後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去了簡思年前面的那個辦公位坐下，埋頭開始寫數學題。
那認真的背影，讓簡思年這個假冒的老師很是欣慰。
“說起來，其他老師去哪了？”簡思年環顧四周，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随口問道。
“嗯……除了老師您，我沒有見到過别的老師。”無臉女生突然擡頭回道。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反正簡思年覺得奇怪極了，這麼多學生都在，怎麼偏偏沒了老師？
“呃……無所謂吧。就算沒有老師，這個時候了大家也不會亂來，距離高考就隻剩一百天，大家都卯着勁兒學習呢。”無臉女生聳聳肩，繼續做她的題去了。
要是這棟教學樓裡隻有我一個老師的話……
簡思年腦子裡産生了大膽的想法，托着下巴一臉奸笑，瞧着就不像是啥好人的樣子。
隊友丢了，教學樓這麼大，他一個人力量太小了，要是能發動其他的學生幫他去找，那簡直不要太好！
不過問題的關鍵在于，他如何能命令這些學生？
雖然他占着老師身份的便利，但根據高三五班的情況以及這個無臉女生所說的，這棟樓的NPC都有自我意識，不一定會乖乖聽他的話，他必須得找個合适的理由才行……
被冷在一旁的陳天意低着頭玩弄着手裡的零食，他不敢吃，就隻能拿在手裡捏着包裝玩，時不時擡頭偷看一眼簡思年。
見老師在思考，他也不敢出聲打攪，安安分分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看着眼前這瘦瘦巴巴又沉默的小子，簡思年似乎明白他為什麼會被欺負了，但這并不是施暴者可以淩辱同學的理由，欺負弱者從來就不是正義的行為。
但簡思年對自我也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他算不得是真正意義上的好人，隻是在有餘力的時候，總會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而已。
“陳天意，一會兒老師問你問題，你如實回答，好嗎？”簡思年雙手撐在雙膝上，微微俯身，盡量與跟前的學生平視，語氣誠懇，“老師得了解具體情況，才能幫你，對不對？”
陳天意點點頭，他還不是很敢與簡思年對視，幾乎一碰上視線就會躲開，但簡思年會追着他的目光跑。
“你是幾班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簡思年從一旁抽過一個本子來，看樣子是聽課記錄本，反正不是自己的，那怎麼寫都無所謂。
“我是……高三七班的。”陳天意看起來很不安，放在身前的一雙手總是糾纏在一起，視線也飄忽不定，弓着身子的他看起來更瘦弱了。
後一個問題他沒有回答，估摸着是在思考眼前的老師可不可以信任，畢竟之前沒有任何一個老師願意幫他。
看來，想打開他的心扉，不是件易事啊！簡思年心有感慨。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當被信任的人多次傷害過，自然就不會輕易交出信任了。
“你們班主任是誰來着？”簡思年沒有繼續追問，等到孩子想說時自然會開口說。
“是張老師……”陳天意回答時明顯流露出了懼怕的神情，看來這個所謂的張老師也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傷害。
“哪個張老師？”老實說簡思年壓根就不知道學校裡任何一個老師的名字，他連自己班上老師的名字也不知道，都是統一老師老師這麼叫的。
“張梅雪老師……”陳天意倒是實誠，直接告訴了簡思年，但要是他知道之後簡思年怎麼報複這個老師後，他怕是會後悔今天說出了老師的名字。
“好，我記下了。”簡思年認真寫下張梅雪三個字，接着語重心長道：“老師既然說過要幫你，肯定就會幫到底，就算丢了這份工作也會幫你的。”
“如果為人師表卻不能保護好學生，不能以身作則，不能教育好學生，為學生樹立正确的三觀，那麼她就不配為老師。”
簡思年說着就抓住了陳天意的手，半逼迫地讓他與自己對視，“所以，請你相信老師，好嗎？”
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對不能缺席。
陳天意又要躲開簡思年那灼熱的視線，可無論他扭頭到哪，簡思年也會追着過去，要是低頭，簡思年就會略微強硬地擡起他的下巴，反正他逃無可逃。
“如果你實在害怕得說不出來話，那我們換種方式吧。”簡思年先作強硬的架勢，再妥協地後退一步，這樣陳天意應該就無法拒絕他的要求了。
“我問你問題，你隻需要點頭和搖頭，可以嗎？”
陳天意咬着下唇，眉頭緊蹙，自己的手被對方緊緊抓着，但他并沒有覺得不舒服。
那溫熱的觸感是他所不曾體驗過的，讓人完全無法掙脫。
他在心裡告誡自己這很有可能是那人的騙局，簡思年隻不過是想玩弄自己，以自己的狼狽作為飯後笑料。
但他又總忍不住想，萬一呢？萬一他真的是上天派過來救他的人呢？
不如給他一次機會，稍微試着去相信一下？
糾結了許久，回應簡思年的是一個幅度很小的點頭，看樣子還是有些勉強。
但簡思年還是很高興，至少陳天意願意試着走出來了。
“是班上的同學在欺負你嗎？”
搖頭。
“那是校外的混混欺負你？”
還是搖頭。
“不是班上的同學，也不是校外的混混，那是老師在欺負你？”
這回陳天意并沒有立刻作出回答，似乎是這個問題不能用簡單的點頭搖頭回答。
“老師，隻是，認為我小題大做……”他弱弱說了句，便不再開口了。
“那是别的班的同學在欺負你？”
點頭。
簡思年忽的聯想到他前不久的猜想，脫口而出道：“是國際部的同學對不對？”
點頭。
“他長相是不是挺突出的？家裡有權有勢，所以你的老師才偏袒他？”
點頭。
若他猜得不錯，欺負陳天意的，就是那個遊蕩在一樓的鬼！
雖然他不清楚為什麼陳天意跟着他們來到了這邊，但簡思年懷疑，就算陳天意變成了鬼，也依舊在被那個可以變成人的鬼欺負！并且折磨得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下次見到那鬼，一定得狠狠揍他一拳才是！簡思年心中憤然。
“他也在這棟教學樓嗎？”
點頭。
看來這鬼也跟過來了……
不過自己在這可是老師，他那鬼再怎麼強也隻是學生，在身份上我壓對方一頭！優勢在我！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他既然做了錯事，就得接受教育與處罰，老師需要跟他聊聊。”
陳天意此刻擡眼看向簡思年，在确認他有沒有在撒謊。
萬一這個老師找到楊冬禮後出賣了自己，楊冬禮肯定會加倍折磨自己的……
對上小孩兒不安的眼神，簡思年堅定道：“身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我絕不會徇私枉公！若我連信任我的學生都辜負，那我不配為你們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