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仙宗的缥缈天地間,春雨傾灑,雨勢漸漸弱了。
實際上,鳳來儀表面看着弱柳扶風,卻差點把程思齊給壓趴下,關鍵的是那人都這樣了還不老實,死命往他懷裡面鑽。
被鳳來儀這麼一拱,程思齊的衣服被他身上的雨水打濕了,手中的傘也不小心掉進水潭,傘身都沾上了泥濘。
這傘是徹底用不了了。
算了,當務之急是把人帶回來。他的學分總不能泡湯了。
好不容易按住這人的肩膀,程思齊咬牙切齒地問道:
“大師兄,要不我們染上風寒,一起同歸于盡好了。”
許是被這話鎮住,鳳來儀終于消停了些。
“嗳。”程思齊長長歎了口氣。
“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你回去了好的快些。不要亂動了。”程思齊輕輕在他耳邊說道。
“嗯……”
說完,鳳來儀黏黏糊糊哼唧了下,徹底在他懷裡安穩了。
程思齊忽然覺得這樣有點好笑。
他也不知道怎麼突發奇想跟他解釋,自己其實明明知道師兄現在是什麼都聽不見的。
程思齊的唇角難得一牽。
哎。
算了。
就看在病号的面子上,給大師兄網開一面好了。
就這樣,程思齊一路攬着鳳來儀在雨幕中狂奔,長靴在水潭濺起水花。鳳來儀的額頭滾燙,燒得愈發厲害。
這時,鳳來儀咕哝起來,他的聲音斷斷續續,仿佛被風吹散的柳絮,飄忽不定。
說什麼呢。
程思齊偏過視線,仔細聆聽,終于好不容易在鳳來儀那颠三倒四的詞彙中湊成完整的語句——
“要是這樣死他懷裡也挺好的。”
程思齊:“……”
與此同時,驚春軒那邊。
滿院子搜尋無果,茯苓和忍冬連鳳來儀和程思齊兩人的影子都沒瞧見,還以為兩人遭遇了什麼不測。
“在哪呢?我記得明明放在這裡的。”
茯苓心急如焚,在兵器架上快速翻找,手下急促慌亂,都準備直接出門找人了。
忽然,窗外“哒哒”的腳步聲傳來。
忍冬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意外道:
“茯苓姐姐,你看看那邊兩人是誰?”
“什麼?”
茯苓跟着回身,看清來人後眼眸驟亮,驚喜地說:
“少君?世子?”
雨幕中,兩個少年的身影變得逐漸清晰,水珠順着他們的衣角不斷滑落。
兩個姑娘急忙跑過去,小心翼翼地從程思齊手中接過鳳來儀,又手忙腳亂地給程思齊撐起傘。
茯苓語氣中滿是擔憂:“無妨,交給我吧。”
她試探了下鳳來儀額頭的溫度:“啊,世子怎麼燒得更厲害了,昨日還以為差不多好了呢。”
程思齊快步跑到自己屋舍的屋檐下躲雨。
可惜他昨日剛換上的幹淨衣裳,今日又得重新洗一遍。
忍冬似是看出他的愁緒,貼心說道:“我這就找人給少君準備些熱水。再給少君找件衣裳,這身都濕透了,肯定不能再穿了。”
看着忍冬靠近,程思齊下意識後退,拘謹道:
“不必,我自己來。”
不知怎的,茯苓和忍冬對視一眼,目光又落在兩人身上,又開始捂嘴偷笑起來。
不光偷笑,好像還談論了兩句,眼神在他和鳳來儀之間來回逡巡,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怎麼了?”程思齊茫然問。
茯苓笑着說:“無事,我們隻是在想,少君可對我們世子真好。”
忍冬感歎:“是啊。都說習慣難移,在我看來并非如此。人世萬難,總有破解之法。如此便是。”
程思齊沒明白。
茯苓忍住笑:“無事,少君快些回去吧。”
落夜後,冷雨淅瀝而下,寒意陣陣。
這場雨持續到後半宿,翌日清晨又是陽光明媚,好像昨夜的那場雨從未來過。
轉日,驟雨初霁,小道清如洗。
程思齊收拾好書具,準備前往定朔堂,路過大師兄寝舍時,特意看了一眼。
隻見窗牖依舊緊閉,屋内毫無動靜,根本看不到大師兄的身影。
嗯,終于沒人在耳邊唠叨個沒完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這樣想。
來到定朔堂,果真不出他的意料,師父那門選修《修真界戀愛指南》根本沒有多少弟子來選,基本上被幾個内門弟子包圓了。
那些其他堂的弟子,也大多是因為選課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被迫調劑到這門課的。
程思齊剛在最後一排落座,葉流光便熱情地把他招呼了過去:
“程師弟,師父剛才過來吩咐過,讓你坐回原來的位置。”
自己從沒有跟師父提及過這件事,師父怎麼忽然變卦了。
他忽然想起來,昨天午後在天璇堂找到了大師兄。
莫非是大師兄說的?
牧柳突然發問:“咦,怎麼沒看見大師兄啊。”
程思齊猛地從思緒中抽離出來,支支吾吾說:
“他……偶染風寒,還需靜養段時日。”
“喔,這樣啊。”
牧柳撐着腮,百無聊賴道:“原來小師弟在虛舟軒時我倒沒感覺,眼下就剩下我和小葉子就有點無聊了。”
葉流光點點頭,略帶感傷地說:“是啊,以前劍招有不懂的地方,還能請教小師弟。心劍第四式,我總感覺靈氣在經脈中阻滞不通。”
幸好程思齊昨日剛練過這一招,雖說靈氣還無法長時間附着在劍身上,但好歹也算初步觸碰到劍意的邊緣。
程思齊翻開劍譜,認真地講解起來:“呼吸和出劍得同步。身體下沉蓄力,劍如長虹貫日,萬不能——”
“扶先生來了。”
話音未落,不知誰提醒了一聲。
程思齊轉回身,側過臉說道:“我改日回虛舟軒說。”
葉流光微微一笑,說道:“好呀。”
在扶恨水站定前,葉流光瞥着左前方一直空空如也的座位,擔心道:
“嗳,二師姐應該會來上師父的選修課吧。”
扶恨水重申一遍學分獲得規則,和那日葉流光在驚春軒的大差不差,不過這次師父新補充了一條:
“如果本學期選擇結為道侶,且道侶有丁等科目,自身也将一并扣除相應分數。”
全體學子聞言,都詫異地擡起頭,其中也包括程思齊。
對了,大師兄的成績是什麼來着?
他依稀記得當時掃過成績欄時,自己名次的附近好像并沒有“鳳來儀”這個名字。
大師兄這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程思齊握緊了拳頭。
看來自己還得用功,彌補回來學分,才能保住去南疆訪學的資格。
扶恨水拿着教案,徐徐講來:
“古人有雲:聖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鐘,正在我輩[1]。引申來觀,飛升成神的聖人能夠超脫世俗無情,而飛升大能寥寥,我們還在塵緣之中。”
李晴雪好奇問:“修道者都是想飛升的!那先生,什麼是無情啊?”
扶恨水滿意地點點頭:
“問得好,無情彰顯天道大公,遊離七情之外,順應其天命。對萬物皆無私心,皆無别分。是無情之有情。是吧?”
他也知道自己上的是門水課,早早便瞧見了程思齊私底下看劍譜,好生等到他看完了第四招的全部内容,才去看他。
扶恨水彎唇一笑。
行啊,雖跟鳳來儀就做了一天同桌,倒學了不少小技巧。
他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兩指輕輕叩擊了下桌面。
被發現了。
程思齊心虛地收了回去,紅暈瞬間蔓延至脖頸。
與此同時,後排弟子驚聲說道:
“你聞到什麼沒有。”
“啊呀,誰炸茅坑了啊!好臭啊!!”
一股惡臭氣味襲來,程思齊皺緊眉頭。
扶恨水沒指責程思齊方才的事,反倒很平常地來到牧柳身邊,伸出手來:
“拿來吧。”
“嘿嘿。”牧柳心虛地笑了一笑。
他首先遞過了壓陣的次級靈晶。
“嗯?”扶恨水晃了下手。
其次是臭鼬兩绺毛,戴勝鳥羽毛和一瓶臭豆腐原汁,以及一瓶豆汁。
“拿來吧。”
牧柳欲哭無淚:“真的沒有了師父。”
但很明顯,扶恨水還不想輕易放過牧柳,他背過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