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遲暝第一次主動踏進聞野書房,沒有嬉皮笑臉,情話撒嬌,反而正色凜然坐在他對面。
“聞野,我需要你幫忙。”
聞野肅穆颔首,沒有問什麼不是說不讓他插手之類的廢話,張口便道:
“你說,我做。”
“繼續打壓秦氏,到什麼程度你看着辦,我除了要我母親骨灰之外,還要另外一個東西。”
他肅然危坐,“我的經紀合同現在掌握在秦骁手裡,合約期還有三年,我需要徹底脫離出來,要快。”
聞野思考後點頭,“明白,最遲明天下午,你會拿到你想要的。”
“好。”遲暝揉着隐隐發脹的太陽穴,“還有一件事我拿不定主意,聞哥幫我做個決定吧。”
聞野:“你說。”
遲暝抵着開始發昏的頭:“我要搬走嗎?”
他說:“往後我身邊一定會有很多危險,跟我在一起,你也會被我連累。”
在逐漸加重的眩暈中,他的聲音也跟着越發飄忽,軟踏踏的像是不慎陷入一片泥沼,身體越掙紮越往下墜。
“聞哥,對不起啊……”
他眼球不自覺往上翻,“我以前……沒想過會愛上——”
一個“你”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消散在閉合的唇齒裡。
聞野一早看出了他不對勁,在漫無邊際的暈眩徹底吞沒他所有意識之前,聞野一把将他穩穩攬入懷裡。
“齊遊!叫醫生!”
已經被拆穿了身份,齊遊也不必要藏着了,一個電話直接叫來了他們自己的醫生。
“怎麼樣老嚴?小遲鳴哪裡有問題?”
仔仔細細為遲暝做了所有能做的檢查,嚴飏直起身答:“他的外傷沒什麼問題,照常護理就行。”
“那怎麼還暈了?”齊遊瞪他,“你是不是學藝不精啊?”
嚴飏沒好氣掃他一眼,“這小子什麼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暈了還能因為什麼?”
“腦震蕩還不老實,肯定又沒少虐待他那腦子。”
他搖着頭,無奈道,“他自己不知道愛惜自己,整天多思多慮的,哪有一天省心的?”
床的另一邊,聞野默默看着他們言談舉止間的熟稔自然,怎麼看也不像簡單的上下級關系。
比起雇傭,說是多年好友,自家兄弟反倒更加貼切。
“給他開點安神補腦的藥吧。”聞野開口,“或者有什麼藥膳方子也可以,我請人照三餐做給他吃。”
其實從進門第一眼,嚴飏就認出了守在遲暝床邊的男人。
聞野。
最近在他們圈子裡可是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但凡超過一個人的場合,就沒有不讨論他的。
這位可是能讓遲鳴那小子動凡心的神仙,這一見到真人,嚴飏激動地都想原地給他磕一個!
“沒問題!”嚴飏拍着胸脯,“小事,包我身上就好了,我馬上寫給你。”
聞野颔首,擺出“請”的手勢,引嚴飏去了書房。
書房的裝修風格古樸大氣,傳統的滿牆書架和老木博古架,無一不在彰顯書房主人極高的審美。
在書桌前落座,嚴飏也不和聞野客氣,随意取了紙筆就開始寫方子。
一頁一個專為遲暝量身定制的藥膳方子,嚴飏一口氣足足寫了一二十張還沒有停筆的意思。
聞野也不催,安然在不遠處茶桌邊羅漢床落座,燒水泡茶。
在嚴飏三五不時的擡頭打量中,動作老練舒雅,然而微蹙的眉頭卻久久不能放松,足見他的滿腔愁緒。
又一刻鐘後,嚴飏終于收筆,拿着厚厚一摞藥房交給聞野。
聞野雙手接過,“多謝。”
嚴飏近距離打量着他,在茶桌對面坐下,看着聞野将一盞清茶置于他面前,笑着端起茶杯,抿一口道:
“好茶。”
“聞先生,說實話,我挺意外的。”他笑着說,“我以為小遲鳴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他頓了頓,以茶代酒像聞野擡了擡杯子,“多謝,給了他另外一種可能。”
聞野接了這禮,後問,“方便問一下你們和遲暝的關系嗎?”
對于這個問題嚴飏毫不意外,齊遊既然當着聞野的面叫了他過來,也就意味着徹底認可這個人。
他也就沒什麼好瞞着的,“小時候我們在同一個孤兒院。”
想了想後,他說,“要說關系,算是家人吧。”
孤兒院?
聞野心猛地一悸,覺得自己要瘋了。
腦子裡瘋了一樣想象着遲鳴小小一個的時候,獨自一個人流落到孤兒院的場景。
忍不住鼻尖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他怎麼到那裡的?”他啞着嗓子問。
嚴飏回憶了一下大概十四五年前的那個秋天,總算想起了一些模糊的畫面。
“應該是生了病被人丢到我們那兒的。”
他努力回憶着,“那天院長起早出門喂雞,開門的時候見到門口倒着一個小孩,報警也沒人認,就被院長帶回來了。”
聞野又問,“他在裡面被欺負過嗎?”
“欺負?哪個新來的小不點不會被欺負?”
嚴飏笑了。
“不過這小子多狠啊,一開始被一群小孩圍着打,後來就隻有他打别人的份了!”
“你不知道,那小子當時多狂啊,一整個孤兒院的小孩兒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回想起當時遲鳴打架時下手的狠辣,嚴飏至今都心有餘悸,忍不住評價道:
“簡直就是一條瘋狗,殺紅眼的瘋狗!别說我們害怕,閻王見了都得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