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善來除了趕緊走,似乎也沒别的應對法子,于是她慌忙轉過身,跑走了。
一口氣跑出去好遠,直到喘不過氣了才停下來。
停下來就免不得要想,她注定是要做旁人的眼中釘了。
一樣是做奴婢,怎麼她不用做事?
福禍向來相倚,這也是颠撲不破的真理。
要是有人心裡不忿,起了邪念,動手害她,可怎麼辦?
她甯願做許多辛苦活,也不想陷入那種境地。
可是她自己做不得主。
做奴婢就是身不由己,好壞隻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他真是一點也不為人着想。
善來心裡陡然生出怨氣來。
她這份怨,劉憫是決計想不到的。
劉憫當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為善來好,不叫她做事,是不要她和那些婢女一樣,他願意養着她,隻為她能在書畫一途上有更深的造詣。
所以他再一次對雲屏講:“她隻需要管書房裡的事,旁的雜事,一概不許擾她。”
這一次,雲屏笑着答了一個是。
再不情願,她也得笑,因為面對的是主子。
對不是主子的人,她也得笑,為的是不叫人看出她的慌。
她不能自亂陣腳。
也許根本不是什麼大事,隻是不叫她做事,又不是叫她管事。
她依然大權在握。
沒有事的。
她一遍遍地同自己講。
可還是忍不住要去看其他人的反應。
她們全都低着頭,老老實實地做着自己的事。
真的是老老實實。
可是怎麼會呢?心裡一定是在大笑吧!
一定要給她們點教訓才行,敢嘲笑她,她們怎麼敢……
拳頭越握越緊。
劇痛忽然襲來。
低頭看,十根指甲,斷了四根,斷口處都流着血。
善來又拿起那本畫譜,同時也想起劉憫的話。
“理出來,我日後要用……”
理什麼呢?已經是畫譜了……
真是莫名其妙。
到底是要幹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善來又露出先前那副癡相來。
被過來找她的劉憫瞧了個清清楚楚。
劉憫當然是嫌棄得不行。
“這副蠢樣子,見一次也就夠了,請你不要再這樣了!好嗎?”
他大喊,氣呼呼的。
他可真是莫名其妙。
善來心裡這樣想,看劉憫時,臉上帶着十足的困惑,還有天真氣。
看得人心裡發軟。
她畢竟是個女孩子,我堂堂丈夫,同她生什麼氣呢?不應該對她那樣兇的。
劉憫就這樣原諒了她的愚蠢,心平氣和地和她講起話來。
“你跟她們不一樣,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那些沒意義的事上,你最應當做的,是在這裡好好鑽研書法和畫技,千萬别辜負自己的天賦!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可不能随意糟蹋了!我都是為你好,我的良苦用心,你得懂,知道嗎?”
善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隻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麼又是這副樣子?
劉憫下意識就要皺眉,好在及時想起前頭那番自我勸慰的話,才沒變臉,保持了他懇切親和的神情。
但是時間久了,難免維持不住。
難不成我走了眼,她真是個傻的?不能吧……
“你……”
“真的嗎?”
她突然開口了。
“你說的是真的嗎?”
這一次他沒忍住,皺了起眉,“什麼真的假的?少爺從來不說假話,便是說過,也不是對你,我為什麼對你說假話?”
兩滴淚,大顆的,渾圓的,毫無預兆地滑落,滾過她雪白的腮。
她哭着,定定地看着他。
而他看着她,也怔住了。
原來真的有珠淚這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