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叫我來給一個叫善來的姐姐送吃食。”
劉憫問她:“你幾歲?”
小丫頭脆生生地答:“十歲。”
“怎麼叫你來送飯?”
“娘叫我來的。”
“你娘是哪個?是廚房裡的嗎?”
小丫頭點了點頭。
劉憫接過了食盒,對小丫頭說:“才十歲,這活你幹不了,回去告訴你娘,換個人來。”
小丫頭懵懵懂懂的,隻是點頭。
屋裡那個聽說才九歲,這個真有十歲?
還是說十歲的小丫頭都這樣,單她不一樣?
仔細一想,似乎真是,便是表姐,上過學的,十來歲時也還是一副蠢樣子。
真不知道是怎麼長的。
小丫頭還站着,更顯蠢相了。
“怎麼還不走?”
非要再催一遍,才知道走。
劉憫提着食盒到屋裡,随手擱了,仍舊看他的書。倒不是不上心,是覺得這食盒裡的東西,善來一定是不吃了。不知道要睡多久,醒來一定涼透不能吃了,來送飯的要是個大點的丫頭,方才就叫她原路提回去,一個小孩,家裡人不知道心疼她,這麼小就送她來邀名射利,提這麼大個食盒,也不怕她摔着。
臨到中午,善來才轉醒了。
将醒未醒之間,迷迷糊糊地喊娘。
劉憫模模糊糊地聽見了,翻書的手忽地一頓。
她自己講,遭災前的事全忘掉了,娘又在那場災禍裡死掉了,所以全然不記得娘。
一點不記得了,但還是會在這種心神恍惚的時候喊娘。
畢竟是娘。
還在的時候,一定同她有過許多歡樂的事吧。
整個清醒了,善來慢騰騰坐了起來。
她也意識到自己方才喊了不知多少聲娘,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坐着,無限的怅惘。
過了不知多久,外頭有聲音響起來,“憐思在嗎?”
劉憫驚醒了,應了一聲。
外頭那聲音便又道:“憐思,老太太問你何處用飯。”
劉憫道:“告訴老太太,我待會兒過去陪她。”
人走了,善來也起來了,理過衣裳,又理頭發。
她睡了很久,睡得臉發紅,眼睛倦倦的,使劉憫莫名想起昨晚上見的那些切塊的桃子,大概是顔色相近的緣故。
但是劉憫不會誇她像桃子,他說:“你現在的臉色,很像那種才生下不久的小豬的皮,你見過嗎?那種幾天大的小豬,白豬,沒長毛的。”
善來當然見過,鄉下有許多,她皺了眉,兩隻手捧臉,輕輕地拍着,“真那麼紅嗎?”
劉憫見她真認下來了,哈哈大笑起來,第一次見人這麼甘願被人說像豬的!
善來畢竟才醒,人還有點發暈,劉憫為何發笑,她一點頭緒也沒有,隻是愣愣地看着他。
她這模樣,劉憫忽地覺得,自己好像太欺負她了,當即收了笑,要把這事翻過去。
“你過來,給我寫幾個字。”
善來走過去時,劉憫已把畫攤好了,手指着,“寫在這裡。”
善來脫口而出:“做扇面嗎?”
“你也覺得好,是不是!”劉憫驚喜非常,這真可算是個知己了!
善來笑道:“好得很。”又問:“寫什麼呢?”
劉憫把那兩句詩說了,問她:“怎麼樣?”神态間掩不住得意之色。
“當然是好,真應景,你作的嗎?”
“我做的。”
“真好。”說着,筆走龍蛇,不過片刻,幾列娟秀小字便已寫成,筆墨濃重,頗有幾分秾麗氣,同牡丹倒很相配。
劉憫笑說:“果然是比我寫得好。”說着,拿起書輕輕地扇起來,不多時,墨就幹了。
劉憫把畫卷了,又指先前那食盒,說:“待會兒有人過來給你送飯,你别忘了叫她把那個盒子帶走,我先走了!”
說走就走,片刻間就不見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