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甘心!
一樣是奴才,誰比誰高貴了?憑什麼她們就能踩在她頭上?
她一直瞅着機會,想一飛沖天,奈何天不遂人願。
她幾乎要認命了,庸庸碌碌過一輩子,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下,出不了頭,再不甘心也沒辦法。
但是少爺要來了。
少爺是老爺的兒子,卻和夫人沒什麼血緣。夫人不能容人。
古往今來,賢妻多會給丈夫納妾,夫人卻不,她牢牢地霸占着老爺,不許人觊觎分毫。當年有人在宴席上給老爺送女人,老爺并沒有收,但事情還是被夫人知道了,後來那人拉車的馬當街發起狂來,車翻在鬧市裡,那人摔得頭破血流,好不狼狽,都當是意外,沒什麼大事,瞧了熱鬧也就過了,劉府的下人卻知道,那是舅爺下的手,夫人叫人傳話給舅爺,要舅爺給她出氣。
夫人也是個狠心人,三個舅爺,大舅爺二舅爺是讀書人,性子文雅,三舅爺卻是武人,為人狠戾,整日喊打喊殺,也真的打死過人,還不止一個,但因為打死的是自家家仆,是以一點風聲都沒傳出去,誰敢呢?但是瞞不過府裡人,偷偷地和家裡人講,告誡他們,三爺跟前一定小心謹慎,千萬别得罪了,不然絕沒有好果子吃。
夫人有三個哥哥,偏找這個三哥給她出氣,可見是恨得深。
女人如此,女人的孩子,又如何呢?
京城劉府下人不多,前院後宅加起來,滿打滿算不過百十來口人,但主子也就三個,所以用起來還是很富餘,但是突然要添一個,就有些捉襟見肘起來。
劉府裡年輕媳婦多,但是少爺嘛,手邊自然是使丫頭和婆子,婆子不缺,丫頭也不缺,就是缺了,也好買,但十幾歲能頂事的丫頭,就拿不出來了,買也不好買。
當然挑好的買,不拘價錢,但因為要得太急了,且要求也高,所以一時也找不到,想要,就必須等。等,一兩個月也等嗎?哪等得起?
樂夫人又氣又急,想着回娘家要人,娘家人口多,總能挑着幾個可心的吧!
好人兒肯定是有的,但是誰肯去呢?誰知道那少爺将來是什麼前途?去了别是填火坑!好好的孩子,十幾歲,算長成了,真有什麼想頭,自家就有年輕爺們,何必送到别人家去?去了,折在裡頭,未免太不合算。
所以都這的那的推辭,不願涉險。
這樣不如意,樂夫人在幾個嫂子面前發了好一通脾氣,怨她們給她辦事不用心,嫂子們哪敢得罪她?就說,誰誰家的丫頭好,都知道的,妹妹你帶回去使吧,管她是不是許了人,一個丫頭,别說是叫她悔婚,就是叫她死,她難道敢不聽?
樂夫人聽了想,我家就這麼上不得台面!過去又不是發配,找個丫頭還得威逼利誘!要人命的話都說出來了!當面就冷笑,睨過去,三個嫂子一個沒落下,一句話沒說,甩袖走了,鬧得三個嫂子坐立不安。
樂夫人心裡記上了帳,後來樂府送人過來,都送到她院子裡了,愣是一眼沒看,全趕回去了。
趕走了,又發脾氣,對着心腹罵她三個嫂子,順帶連自己三個哥哥都罵上,無外乎娶了媳婦忘了娘,娘都忘了,自己這個妹子當然就不算什麼了!平日裡的諸多不滿,一時全有了發洩了口子。
團兒就是這時候到樂夫人跟前磕頭的。
她十四歲了,臉盤兒生的美,也很有些聰明,但平時隻是掃地澆花,顯不出她來,這會兒卻不一樣了。
她說,夫人這樣好性的人,現今氣得這樣,她看着真是心疼,她雖是不成器的人,卻也想着為夫人分憂,絕無違背。
她這是賭,甯為雞頭不做鳳尾,她真不想再掃地了。但是也不願意主子以為她不忠,所以她說絕無違背,就是說,她願意過去做個耳報神,聽從各種差遣。
樂夫人高興得不行,滿臉的贊許。
她倒也沒有想那麼長遠,隻是被一連串的不順搞煩了,這會兒終于有了件舒心事兒,當然高興。
仔細瞧了這丫頭兩眼,看她面熟,便問她名姓,又問是誰家的,知道了,更覺得好了。自己人,不是外頭買來的,就是得有這麼一個人才行,否則别人還以為她不盡心,随便從外頭買人打發繼子,欺負人,外頭來的沒根基,不如家生奴混得開,有了這個,就沒這種說頭了。她也不是擔心外頭人說她,隻是怕她丈夫這樣想。
如今可好了!樂夫人一高興,當即就給團兒改了名字,依着劉绮身邊大丫頭白栀的名,改叫紫榆。
這就算一飛沖天了。
開了這麼一個口,好事紛至沓來,人牙子帶了人過來,一水的靈秀姑娘,個個合着樂夫人的要求,身家清白,神态清正,端莊秀美,都是為了樂夫人滿意,連夜到附近州府選上來的。
樂夫人當然滿意,賞錢給了許多,留下了三個,依着紫榆的例兒,依次賜了名。
紫榆當然也就順勢成了這一群人的首領,沒人敢觸她的鋒芒,眼下主子跟前表現的事,沒人敢和她争,心裡不是不得意的。
樂夫人笑呵呵地接了茶,抿了一口,算給了紫榆面子,放下了,笑着對劉憫說:“這是紫榆,咱們府裡長大的,什麼都知道,平日要到哪裡,帶着她就行。”
紫榆就更得意了,臉上差點掩不住,到劉憫跟前,笑語嫣然地行了一個大禮。她想要劉憫記清楚她,她必須是這院子裡的第一人。
然而下一刻樂夫人就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對她說:“這是善來,少爺跟前近身伺候的,最懂少爺的心,她要有什麼指派,你們務必得聽,跟着好好地學。”
樂夫人講出來的每一個字,紫榆都聽清楚了,但是她仿佛變成了一個小孩子,聽不懂話,一遍遍艱難地回想,吃力地辨認,但是終究也沒能理解話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