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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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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溟垂眸沉思,月光在他眉間流淌:“母親定要你莫再挑食,按時用膳,早些安寝……”頓了頓,“而後囑咐我好生看顧你。”

香漓接口,聲音裡帶着久違的俏皮:“父親必會嗔你總把自己逼得太緊,偶爾偷得浮生半日閑也無妨。”

“大哥定要你冬日多添衣裳,”君溟的嘴角微微揚起,“說縱使他不能再為你裁既暖且美的冬衣,也不許你凍着。”

香漓輕笑:“叔父留下的産業……該是用來成立新人商會的,他生前總念叨這事……”

“二姐必囑你去喂西街的小貓,她與表哥常去那兒。”君溟眼中泛起柔光,“三哥則要我們多照應鄰街的張婆婆……”

“文姨娘怕是要托我帶信回家,”香漓的指尖無意識地在君溟衣袖上畫着圈,“謊稱她雲遊去了,免雙親挂心。至于叔母……”她忽然笑出聲,“大約會讨要雙倍的紙錢呢。”

香漓垂下眼眸,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淺淺的陰影:“竟有這許多未竟之事……倒叫人無暇傷懷了……”

恍惚間,庭中月色忽然大盛。他們仿佛看見親人們就立在月華深處,每個人的眉目都浸着溫柔的笑意,沒有怨恨,沒有憂傷,衣袂飄飄,不染塵埃。

“要好好活着呀!”

香漓忽然淚如雨下,滾燙的淚珠浸透君溟的衣襟。

“香漓,别哭……”他輕撫她顫抖的背脊,自己的聲音卻已哽咽。

她擡手拭去他臉上的淚痕:“嗯,我們都不哭……”

香漓深深吸了一口氣,胸口劇烈起伏着,她擡手想擦去淚水,可那滾燙的淚卻像斷了線的珍珠,一顆接一顆砸在地上。她突然踉跄着走到君溟面前,緩緩蹲下身,顫抖的指尖輕輕覆上他冰涼的手背。

“對不起……”她的聲音支離破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君溟……這段時間……是不是很辛苦?”每一個字都帶着血淋淋的自責,“我本該……和你一起……可我太軟弱了……”

君溟被她突如其來的悲恸驚得手足無措:“别哭……”他慌亂地想去擦她的淚,“我沒關系的……”

“我騙了你,害了你……”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我害得你家破人亡,我本不該……不該來到你身邊……”每一個字都像刀子剜在心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你在說什麼……”君溟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香漓變成了模糊的色塊。他努力想保持清醒,卻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額頭抵在她單薄的肩上。

恍惚間,他聽見她帶着哭腔的最後一句話。

“不要原諒我……”

香漓将他送回房間時,月光正透過窗棂,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她輕輕為他掖好被角,指尖在他眉間停留了一瞬,又像被燙到般縮回。轉身時,一滴淚無聲地落在他的枕邊。

香漓站在樹下,忽然想起那個教她法術的夜晚,燭夜的聲音猶在耳畔:“這法術每多作用一人,反噬便深一分,最好别用。”

她本來也覺得一輩子用不上這個法術。

“君溟,我原以為下凡曆劫,不過是走個過場。”

她忽然笑了起來,笑聲裡混着血沫。三千青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雪。

“可我錯了。”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畫面突然無比清晰,君溟在雨中為她撐傘,自己半邊身子都淋濕了;君溟熬夜為她抄寫經書,手指凍得通紅;君溟偷偷在她窗前放上一枝新摘的天竺葵,花瓣上還帶着晨露。

“天地為鑒,日月為證——”

香漓忽然跪倒在青石闆上,素白的衣袂鋪展如凋零的花瓣。她咬破指尖,鮮血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光澤。每一筆咒文劃過虛空,都像是有人在撕扯她的魂魄。

“弟子香漓,今列三罪于天道之下。”

青石闆上突然浮現出繁複的陣法紋路,散發着幽藍的光芒。

“第一罪,傲慢。”她心口處浮現出猙獰的咒印,“我自以為能掌控一切,把凡人的真心當作渡劫的工具。”

咒印開始燃燒,她疼得蜷縮起來,卻倔強地不肯出聲。

“第二罪,貪婪。”她又哭又笑,“明明知道終要離開,卻貪戀你的溫度。你每次喚我名字,我都想再多偷一點,再多騙一刻……”

白發如雪,寸寸成灰。

“第三罪,懦弱。”她突然哽咽,吐出一口鮮血,“我害怕,君溟。我怕看見你知道真相後的眼神,怕你恨我,更怕……更怕你原諒我。”

法陣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芒,照亮了她滿是淚痕的臉。

“所以我要逃了。”她輕輕地說,聲音破碎在風裡,“把這些記憶……這些罪孽……都帶走。”

最後一道咒印完成時,她看見君溟的夢境裡,關于她的部分正在消散。那些一起看過的夕陽,一起走過的長街,一起數過的星辰……都化作了細碎的光點。

與此同時,整個人界關于“慕家五小姐香漓”的記憶正在被一點點抹去,就像沙灘上的字迹被潮水帶走。

法術結束時,她的長發已如新雪般蒼白。

“護心鱗……”她顫抖着取出頸間那枚泛着微光的鱗片。

“還是我拿着吧。”她将鱗片緊緊貼在胸口,“不該……留下任何痕迹。”

轉身離去前,她最後望了一眼那個亮着微弱燈光的窗口。月光下,她的身影單薄得像一張紙。

“願君前塵盡忘,歲歲長安。”

風吹起她雪白的發絲,也帶走了最後一聲呢喃。

“若他年陌路相逢,隻當……風雪誤拂面。”

君溟沉沉睡去,墜入一片夢境。

霧氣缭繞中,有蒼老聲音自遠古傳來,每個字都似青銅編鐘震顫,在他靈台深處激起層層回響——

混沌始判,清濁初分,九天神降,玄衣垂雲。

掌覆星漢,袖攏春氲,澤被八荒,德潤無垠。

天災肆虐,八神祭天,半界永夜,萬靈沉淪。

獨留孤辰,永夜如刀,茕茕萬載,空殿聽濤。

哀上神之隕落,歎裂縫中生靈,形影相弔,神格何存。

心燈照永夜,鐵肩負昆侖。步步生蓮印,誓守太古盟。

有此故彼,相續無停,無此故彼,如影随形。

入世曆劫,觀業分明,因緣生滅,大道無形。

凡塵覆雪,燼裡求真,死生皆偈,天意如焚。

九轉輪回,忽滞天輪,有女踏光,素衣曳辰。

眸藏千古,一笑緣湮,此即天答,此即道真。

夢境驟然轉換。

他成了那個最年幼的神祇,總角之年拖着過長的神袍,跌跌撞撞追着八道身影。

“小木頭!”有人用竹簡輕敲他發頂,墨香混着那人袖間松木香,“這句該念‘天地有正氣’,不是‘天地有正吃’!”溫熱的掌心揉亂他額發。

練武場上,劍光如雪。有人從身後環住他,帶着薄繭的手掌覆上他手腕:“劍要這樣握……”話音未落,劍氣驚起滿樹海棠,落英沾了他們滿頭滿身。

最調皮的那位神君總愛逗他。有次偷偷在他茶盞裡撒了鹽,見他嗆得眼角泛紅,反而大笑着将他攬入懷中:“我們小九啊……”那人的心跳透過衣料傳來,帶着陽光的溫度。

忽然間,所有笑聲戛然而止,血色吞沒天地。

八道身影接連消散,隻剩他跪在空蕩神殿中,指尖摳進冰冷玉磚。

“為什麼……隻剩我?”他嘶吼着,卻連夢中悲鳴都咽回喉間。

君溟猛然驚醒。

月光透過紗帳,在錦被上投下龜裂紋樣。他怔怔撫上面頰,觸到一片濕冷。心口處傳來綿長的痛楚,仿佛有人握着鈍刀在慢慢旋絞。

枕畔似乎還殘留着某種香氣。他無意識地向身側伸手,卻隻抓住冰涼的緞面。

——夢裡還有誰?

一雙為他拭淚的手,指尖帶着淡淡的梨花香;一聲呼喚飄散在風裡,尾音帶着哽咽;一抹金色的衣角從指縫溜走,任他如何追趕也抓不住……

君溟突然攥緊被褥,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某種巨大的空洞感攫住心髒,比夢中的永夜更教人窒息。

“我忘了什麼……”他對着虛空呢喃。

窗外,一片梨花悄然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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