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提示:帶好瓜子和隐身符,上榜者若追究,本人概不負責。
香漓的目光凝在靈璧上跳動的字迹上,輕聲道:“華隐師兄倒是頗會尋些樂子。”
小安踮着腳在人群外張望,忽然眼前一亮,急忙拽了拽香漓的袖子:“快看!鶴霜師姐在‘最想結交的閨中密友榜’竟排第一呢!”
香漓擡眼一掃,果然見鶴霜的名字高懸榜首,另外四人亦是人氣頗高。她挑眉問道:“這榜單是誰都能上榜的?”
“哪能呢!”小安語氣裡透着興奮,“得有超過五十名弟子聯名推薦才行呢!就說鶴霜師姐吧,她常給姐妹們修機關發簪,還會用傀儡幫人占膳堂的座位——”
話音未落,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香漓師妹今日竟這般有閑情雅緻?”
“華隐師兄!”小安吓得急忙轉身行禮,馬尾辮甩得老高一截。
華隐晃着折扇望了眼靈璧,嘴角揚起滿意的笑:“瞧瞧,本公子這人氣,果然一如既往的高。”
香漓看着他那副得意模樣,不禁搖頭:“原以為淩霄宗該是清修之地,如今看來倒是熱鬧得很,華隐師兄怕是要占大半功勞。”
“修仙雖苦,可不能苦了這顆找樂子的心啊!”華隐折扇一收,指尖敲了敲靈璧邊緣,“像君溟那等死闆的人,有他一個守着規矩就夠了。”他忽然壓低聲音,眼尾微挑,“不過說起來,還得謝他擔了代理掌門的擔子,若讓我坐那位置,怕是早把議事殿改成茶話樓了。”
說着,他竟從廣袖裡掏出幾本裝幀精巧的話本,封面燙金大字格外醒目:《冷面掌門愛上我:霸道劍修輕點寵》《天機不可洩露:機關美人謀心計》……
“這些可都是匿名弟子以宗門人為原型寫的!”華隐晃了晃話本,忽然湊近香漓,聲音裡帶着幾分促狹,“不瞞你說,君溟那家夥已經燒了幾十本了,師妹若是想看,得抓緊哦。”
這人未免也太閑了些。
香漓無奈地笑了笑,轉身便走。
小安忙不疊跟上,走了兩步卻又紅着臉折返,湊近華隐小聲道:“那個……華隐師兄,能不能給我一本《禁斷的掌門之戀》?”
“哎喲,小安好眼光!”華隐折扇“啪”地展開,擋住半張笑臉,眼中笑意更濃,“這本講的可是君溟與清硯的故事——不過先說好,被君溟抓到可别供出我來……”
休憩日的喧嚣褪去,香漓又被召去了靜室。
最初她以為不過是繼續磨墨打雜,卻漸漸發現諸多微妙變化。
墨錠換成了她偏愛的松煙香,小幾上永遠溫着一壺茉莉玉露,旁邊還擱着幾本民間話本,就連她常坐的圈椅也換成了軟墊,靠上去時,還能聞到若有似無的雪松香。
她磨着墨,目光卻不自覺地追随着君溟的身影。他批完公文便打坐修煉,修煉結束又起身練劍,一刻都不曾停歇。劍光如雪,映得他眉眼愈發清冷,唯有額角滲出的薄汗洩露了一絲疲憊。
香漓忽然想起從前在京城時,他也是這般不知疲倦地處理政務。那時她總會拽着他的袖子,硬拉他去逛夜市、賞花燈。他會皺眉,卻從不拒絕,任由她往他手裡塞糖葫蘆,或是将新買的玉簪插在他發間試戴。
可現在,她以什麼身份去幹涉他呢?
她垂下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腳踝上的禁制銀環。這幾日她已參透了一半的解法,再過些時日……
此刻,華隐正站在遠處山巅,望着靜室方向搖頭歎氣。他手裡的話本提綱寫着《妖女在上:白夜仙姬逃夫記》,卻在“重逢”“暧昧”“決裂”等章節旁畫滿了問号。
“不行,再這麼冷下去,這書要爛尾了!”
“且讓我推波助瀾一番吧?”
夜色沉沉,靜室内燭火搖曳。
香漓合上手中的典籍,懶懶地伸了個懶腰,雪白的長發在燭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她瞥了一眼仍在批閱卷宗的君溟,起身道:“今日就到這兒吧。”
君溟頭也不擡,隻是淡淡“嗯”了一聲。
香漓習以為常,轉身便往外走。可就在她即将踏出門檻的刹那——
“咔嚓。”
一聲極輕的碎裂聲從她腳踝處傳來。
香漓腳步一頓,低頭看去——那道束縛她已久的金色禁制,竟在此刻寸寸崩裂,化作點點金光消散于空氣中。
禁制……解開了?
她猛地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君溟。
而此時的君溟,也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掌心,眉頭緊鎖。他的法力……竟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香漓話音未落,君溟已霍然起身。玄色廣袖帶翻硯台,墨汁潑灑如夜雨。他伸手欲擒,卻在觸及她衣袖的瞬間劇烈一晃,整個人如斷線傀儡般栽倒在地。
“君溟?!”
香漓下意識伸手去扶,可指尖剛碰到他的衣袖,又硬生生停住。
這是千載難逢的時機。
她咬了咬牙,轉身便往外走。可剛邁出兩步,身後傳來君溟低低的夢呓:“别走……”
香漓腳步一頓。
回頭看去,君溟緊閉着眼,額間沁出細密的冷汗,眉頭緊蹙,仿佛陷入某種痛苦的夢境。
“香漓……别走……”
他的聲音沙啞得近乎哀求,手指無意識地攥緊地面,指節泛白。
他又墜入那個夢魇。
香漓淚痕未幹的臉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然後,轉身離去。
無論他怎麼追,怎麼喊,她的身影都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夜色中。
一個時辰後,君溟自混沌中驚醒。
榻邊空寂,唯餘半盞殘燈。
他的心髒瞬間被攥緊,曾經那種失去她的恐懼如潮水般湧來,幾乎讓他窒息。
“香漓?”
無人回應。
君溟的呼吸驟然急促,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五年前她消失的場景與此刻重疊,那種被抛下的痛楚再次翻湧而上。
他跌跌撞撞地沖出門外,嘶啞的呼喚卡在喉間,卻在推開雕花門的刹那僵在原地。
庭院裡,香漓正捧着白瓷盞轉身。月光為她鍍上一層銀邊,雪發間綴着的明珠墜子随動作輕晃。
見他出現,她詫異地挑眉:“你醒了?我剛想給你……”
話音未落,君溟已一步上前,狠狠扣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香漓吃痛,眉頭微蹙,卻并未掙紮:“我隻是去給你倒杯水。”
君溟眼尾泛着妖異的紅,呼吸粗重如負傷的獸,那雙總是古井無波的眸子此刻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情緒。
片刻後,他猛地擡手,一道新的金色禁制重新纏繞上香漓的腳踝,比之前的更加牢固,更加不可掙脫。
香漓垂眸看着腳上的禁制,又擡眸看向君溟,他的眼尾泛紅,呼吸仍未平複,攥着她肩膀的手指微微發抖。
她忽然輕歎一聲:“先進去吧。”
君溟沉默地跟在她身後,踏入屋内,燭火搖曳,映着他略顯蒼白的臉色。
香漓倒了杯熱茶遞給他,目光在他身上掃過:“你身體如何?”
君溟接過茶杯,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手指,溫熱一觸即離:“我沒事。”
屋内一時靜谧,隻有燭芯偶爾爆出輕微的噼啪聲。
良久,君溟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你……為什麼沒走?”
香漓擡眸看他,雪白的長發垂落肩頭:“我能走到哪兒去?”話音未落,又低低補了一句,“何況你這般模樣,我總有些……放心不下。”
君溟握緊茶杯,指節泛白:“我以為……你讨厭我。”
香漓忽然輕笑出聲,那笑聲讓滿室燭光都為之一暖:“我何時說過讨厭你?”她頓了頓,眼神漸漸黯下來,“不過立場相左……我确實不會給你好臉色就是了。”
夜風拂過,吹動她雪白的發絲。
她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幾乎消散在風裡:“不如說……我這輩子,都不可能讨厭你啊。”
茶盞在君溟掌心裂開一道細紋,滾燙的茶水浸透衣袖,他卻感覺不到痛。胸腔裡那顆沉寂多年的心髒正瘋狂撞擊着肋骨,震得他耳膜生疼。
她在。
她真的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