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那兩位心理咨詢師的建議是什麼?”
威爾沉默:“讓我休息,所以我停職了。”
惠:“你喜歡拍照嗎?”
威爾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我沒有家人了。”
所以不會有家庭合照這種東西,哪怕是單人照,也應該有個手持照相機,來指揮姿勢的第二者。
惠:“這棟房子,你在幾歲時入住?”
威爾:“沒幾年,我沒有固定居所。”
惠:“地緣、親緣、職緣都像蛛絲一樣斷掉了。你覺得,如果你在家裡突發意外,你第一個電話會打給誰?”
威爾:“米莉老師要做心理咨詢了嗎?”
惠撥弄她的發梢:“或許沒有經驗的新手,能問出不一樣的東西。”
威爾認真思考,本來應該打給傑克,雖然上司冷酷無情視他為工具,但資源調配權最大,可以一路綠燈送他去搶救,但是感性上,不太想主動聯系。阿拉娜來過他家,沒有結婚的她會來,結了婚的她會拖着丈夫一起來,但是他不想叨擾她。
眼神沉沉的威爾:“如果,我說,漢尼拔-萊科特。”
惠并沒有露出多餘的表情,隻是平靜,不意外也不了然。
惠:“你有去醫院檢查身體嗎?”
威爾:“有,很健康。”
惠:“誰陪着你?”
威爾:“漢尼拔,他有醫學背景。”
惠:“要不要去别的醫院看一看,獨自一個人。”
威爾:“為什麼你很防備他?是哪個原因?”
似乎惠完全不被漢尼拔的光環所蠱惑,像機敏的兔子一樣敵視着盤桓的老鷹,并預備着蹬它一腳。
惠:“無論怎麼樣,在他的看護下,你的狀态就像枯萎的花朵,他還不引咎辭職,真的很難評。”
威爾笑,感覺惠就像無理取鬧但站在他立場的家人。
威爾:“也可能是我比較特殊,要是他辭職了,就沒人能給我做精神鑒定的擔保了。”
惠:“威爾,好遲鈍。”
威爾:?
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他。
惠:“不過也正常,但是沒關系,伏擊的狩獵者,無論僞裝有多麼出色、蟄伏的耐心有多麼綿長,都會付諸一次悍然出擊。”
威爾莫名生出一股危機感,米莉的潛台詞仿佛是在明示,為了他,她會接受一次對決。
威爾:“我記得,你的交換生結束在六月份。”
惠微笑,恬淡的笑意,以勇氣為基地。
威爾覺得心慌:“你有事瞞着我。”
惠将食指豎在唇前,輕噓讓他噤聲。
威爾撐扶手站起來,快步走在她面前,俯視她:“不可以,要是你真的死了,你知道我會怎麼樣嗎?”
威爾冷靜的想,會瘋的。
光是想象,就感覺憤怒要從腳底心暴烈噴發。他應該也要有一個地下室,将她拴住脖子,豢養起來,人造陽光可以還原燦爛感,潔白的軟墊。
等他感受到雙手裡頸動脈的律.動,幻想退散,斷片續連的視線重新聚焦。他居然掐着惠,他猛然後退,跌坐,把安睡的狗子們驚吓地蹿站起來,亂哄哄地拱他。
但熱鬧的氛圍,也無法驅散心底的恐懼,他害怕看見惠的眼睛裡出現厭惡和憎嫌。
“威爾。”
平和,甚至帶點笑意的聲音。
威爾擡眼,看着惠淡笑着俯視他,有一瞬的氣質居然和冷靜的漢尼拔相似,仿佛他的失控,都還在可控範圍。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想象不出原因。
“謝謝。”她說。
威爾:?
為什麼?要跟他道謝?
明明,他差點就傷害了她。
惠:“要留存這份善意,和,對謀殺的恐懼感。”
威爾愣怔的看她,窗外是黑夜,距離太陽升起還有幾個小時。
每個人都會有雙面性。
他為什麼會将殺死綁架犯的兇手,重疊在米莉身上?明明她穿着修身的紫色雅裙,像一支單薄的紫羅蘭,風一吹就落了。
威爾艱難的咽了一下,沙啞的聲音問:“你殺過人嗎?”
惠沉默,微笑,搖頭。
威爾換了一種問法:“你促成誰死了嗎?”
惠沉默,收斂了笑意。
還好,她不想對他撒謊。
威爾:“沒關系,你馬上要回去了。”
沒有證據,談不上包庇。
惠溫和的說:“對不起,威爾。”
威爾搖頭,感到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