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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層高的小樓籠在橘紅色夕陽裡,身着黑色風衣的年輕女人靠在天台的圍欄上,漆黑長發在風中漫卷如雲。
逆光而站的她,面容隐在陰影裡,五條悟卻能清晰看到,她直直看過來的目光,和翕動的紅唇。
對唇語不算精通的小少年,站在唐人街門坊之下,反應幾秒後,才意識到她在與自己打招呼。
“晚上好,五條悟,要上來坐坐嗎?”
他見過她。
去歲七月,迦具都玄示墜劍戰場,他們曾隔着浩渺煙波遙遙對視,他在對方眼底,看到了熟悉的底色。
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緣,讓他記挂至今,未曾想,自己追逐超常規的能量而來時,卻意外的再度相逢。
五條悟雙手插兜,隔着空間,目光平靜的與她對視良久,嘴角緩緩扯起,露出略顯張狂的笑。
膝蓋微微彎曲,下一瞬,五條悟的腿部肌肉驟然發力,在咒力加持下,無視重力的高高躍起,半蹲着落在天台圍欄上。
六眼已經告訴他,那股籠罩橫濱的奇怪能量的源頭,就在天台上,然而真看清天台上場景後,五條悟還是不由得愣住了。
褚發藍眸的孩童握着塑料鏟,蹲在花壇邊上奮力往花盆裡鏟土,稚嫩卻精緻的臉上,神情嚴肅又認真。
然而六眼視角下,五條悟能夠清晰看到,少年周身混沌又洶湧的暗紅色能量,如同燃燒的烈焰,肆無忌憚的彰顯着存在感。
偏偏在暗紅能量的最外圍,赤金的鍊條糾結往複,在虛空構築牢籠,将暗紅能量嚴密封鎖,半點不洩。
幾乎是看清鍊條的瞬間,稚嫩的六眼遭受暴擊,血淚順着臉頰滑落,在白皙膚色上,留下鮮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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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兀出現的人影,讓忙着種花的中也吓了一跳,幾乎是本能的做出防備動作,周身暗紅能量浮動,又在瞬間被金色鎮壓。
這瞬間的變化,太過微弱,他隻覺得身體有那麼瞬間的輕盈,卻又在很快覆蓋而來的重量裡,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下一秒,沖到秦無赦身邊的他,看着半蹲在天台圍欄上,臉上血淚斑斑的少年,表情變得驚恐而茫然。
他聽到被他依賴之人低聲咒罵了一句,手裡抓着的衣角陡然抽離,人已經閃現在白發少年身前,擡手覆上他的眼,
“閉眼!”
五條悟聽話的閉上眼。
強絕的天賦,帶來的是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
六眼的存在,讓他即使閉上眼,大腦也能源源不斷的自動獲取周圍信息,而過載的信息量,也讓他的大腦常年處于超負荷運轉。
從小到大,持續而綿長的頭痛,已經讓他在習慣中逐漸麻木。
但沒有哪一次,會如今天這般,超巨量的信息量,讓他腦袋猶如被錘子重擊,瞬間而劇烈的痛苦,甚至讓他意識出現短暫空白。
嗡嗡作響的耳鳴中,清澈的嗓音猶如盛夏的溪水,混沌的大腦恢複些許清明,幾乎本能的,他便按照指令做出行動。
出乎意料的,在他閉上眼後,六眼失靈了。
仿佛陡然出現在真空環境中,那些令人煩躁的信息都消失不見。
世界像是死去般安靜。
奢望的甯靜出現,五條悟心底升起的,卻并非是喜悅,而是無與倫比的恐慌,瞬間亂了陣腳。
疼痛是活着的證明,對于五條悟而言,長久的頭痛,不僅是活着的證明,更是六眼存在的證明。
失去無孔不入的信息流,失去與之伴生的頭疼,他忽然感覺不到六眼的存在。
性格再怎麼淡漠,此時的五條悟,也不過是剛滿十歲的小朋友,六眼是他力量來源,也是他無懼無謂的底氣。
陡然失去最大的倚仗,他瞬間慌了神,顧不上幾息前因為解析高位力量的劇痛,迅速的睜開眼。
想象中的信息流并沒有恢複,溫涼的手掌依舊攔在眼前,一片黑暗中,他聽到對方溫柔安撫的聲音,
“别動用六眼,你的眼睛已經受傷了。”
她用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肩膀,帶着他往前走去,“别害怕,我帶你去處理眼睛,會恢複過來的。”
從小到大,五條悟遭遇過無數次的刺殺,但在這個陌生女人身上,他沒有察覺到絲毫與刺客相似的殺意或敵意。
短暫猶豫後,他非常無所謂的放棄抵抗,順着她的力道放心大膽的往前走,直到在柔軟的沙發上坐下。
“好啦,可以睜眼了。”
額前微微一涼,似一捧蓬松雪花溫柔落在眉心,沁人心脾的涼,讓混沌大腦迅速恢複清明。
細密的疼痛後遺症陡然消失,覆在眼前的手移開,五條悟睜開眼,隔着朦胧血色,撞進雙浩瀚星空般深邃眼眸。
年輕女人笑靥如花,眼神溫柔,眉心垂墜的紅色寶石,恰如萬裡雪原上盛放的玫瑰,美得絢爛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