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敬謝不敏吧。”
“即使能更近距離地接觸相關情報?”
“……說到底為什麼不是組織犯罪對策部負責這種事啊。”那就不會像現在這麼麻煩了。
“嗯?笹塚君最開始以為是組對來負責嗎?那為什麼進入了搜查一課?我還以為笹塚君肯定是因為自家的案子才從警的?”
“……這隻是個人的取向啦。”
對話的氛圍變得輕松起來,竹中轉向了談話室玻璃那側的攝像頭和麥克風。
“那麼,您也都聽到了,事情就是這樣,黑田先生。”
……
本城刹那正在新居所的廚房清洗早餐的碗碟。她把洗幹淨的盤子放到碗架上瀝水,順手輕輕按下遮住窗戶的百葉快速地向外一瞥。
——後門也有人啊。
很遺憾,搬家并沒能帶走那些暗中窺視的眼睛,不過,“不速之客”們似乎換了一茬。
本城刹那繼承了她那數學家父親聰慧的頭腦,她很早就觀察到那些在自己和父親身邊徘徊的可疑視線,也觀察到父親偶爾流露出的焦慮和恐慌。
其實本城二三男掩飾得已經很好了,可惜知女莫若父的同時也是知父莫若女。從某一天開始,某些事情發生了變化——那些造訪父親時卻用古怪眼神打量自己的“合夥人”,以及和自己對上視線時不由自主流露出愧疚和心虛的父親。
她望着父親空無一人房門緊閉的房間,抿起嘴唇。
對方一夜未歸。
這并不是一件特别罕見的事情,畢竟本城二三男一向随心所欲,被周圍評價為怪人,心血來潮想做什麼測試的時候露宿街頭都是家常便飯。但隻有一樣,他不會在沒有和女兒打招呼的情況下這麼做。哪怕說出的是借口或者謊言,他也會告訴從小和自己相依為命的獨生女,自己什麼時候出門,又什麼時候回來。
事出反常,本城刹那本能地感到了不安。
畢竟最近奇怪的巧合發生了太多,生日去過的商場發生了炸彈未遂事件,家住的大樓裡又發生了炸彈爆炸事件,就連陰影中的監視者都是新的一批,一切都像真正危機前到來的警告。
……追根溯源,引起一切變化的理由,她隻能想到那次“機緣巧合”的實驗。
發到學院裡的受試志願者招募單、意外和自己相符合的志願者條件、以及和父親有合作的那個實驗室熟悉的名字。而一向對自己珍而重之的父親也鼓勵性地說,一切都可以放心,這是個完全安全而合法的實驗項目,那個藥物的研發是為了更多人的生命健康。
所以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接受了那項實驗。
因為是研發中的藥物,所以一切過于嚴格的保密事項似乎都變得如此順理成章,在最開始的時候本城刹那并沒有懷疑什麼。直到她接受了實驗後卻沒有産生任何反應——任何,無論是正面反應還是負面反應,打入她身體裡的藥物——那個代号為11B970XI的藥物似乎連最普通的營養劑都不如。從那時候開始,身邊的研究人員的眼神和态度都開始變得奇怪了起來。
在一系列的測試後,她又被送回了家。那時候父親的态度是什麼樣的?裝作若無其事的表象下,似乎是松了口氣,又似乎是在恐懼和懊悔着什麼。
……再之後,身邊就出現了那些監視的眼睛。
“爸爸……”
大學尚未畢業的年輕女孩忍不住流露出一絲歎息。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究竟卷入了什麼樣的漩渦裡?是不是很危險?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曾經在另一個世界親手将女兒推入必死的痛苦折磨裡,又最終在滿懷悔恨中結束自己的生命作為贖罪。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也曾在幾天前于公安的談話室裡卑微地祈求“請保護我的女兒,為了這個我什麼都可以做”,随即在昨夜真的陷入生命危機。
但現在依然健康地活着的本城刹那決定開始行動起來,她不想再“不知道”了。
她要為自己争取“知道”的權利。
“我出門了!”她重新揚起開朗的笑容,在出門前對着空蕩蕩的屋子大聲道别。
門扉合上,寂靜無人的房間裡,關閉着的電視機屏幕忽然跳出了噪點雪花。
電流輕微的滋啦滋啦聲沙沙響起,似乎有人在輕聲回應她的告别。
……
“早上好,長先生。”
“早上好——喂,笹塚,你的臉色很差啊,沒關系嗎?”
高木長介忍不住出聲詢問,自家後輩的臉色比平時更蒼白,黑眼圈也更重了,整個人散發着低沉的氛圍,感覺周遭的氣溫都下降了幾度。
“……沒事的,我隻是沒休息好。”
不如說是完全沒睡,在公安那裡打着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難搞的公安們,然後就直接換個樓層回刑事部繼續上班,甚至是帶傷上班。好在他們最終還不至于黑心到不給他拿一套替換的西裝,不然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向同事解釋。
那些公安啊……先是竹中後是黑田,這是什麼時代劇片場嗎。
他們最終給出的還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将笹塚納入了所謂的“觀察期”——字面意義上,他們想要考察他是否足以被信任,又是否有被利用的價值。
笹塚低頭看了看手機,卻沒有再發送什麼消息。他在手機被收走之前清掉了那些不該被公安看到的内容,現在嘛……誰知道這個手機裡會不會被安上什麼多餘的零件。
……下班後得去買個新的了。
再加上情報費以及那輛車的善後……唉,這個月的薪水又是岌岌可危。幸好他和早乙女那邊一直是走現金交易,公安從他的銀行流水上看不出什麼端倪。
盡是些麻煩事……不過也并不是全無所獲。
本城二三男和本城刹那的情況确實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可以按這種思路推測更多事情。而公安——盡管他們采取了審慎的行動,但笹塚确信他們的确對組織相關的情報勢在必得。竹中和黑田都不是沉不住氣的人,但笹塚到底也有十年的刑警經驗,他确實察覺到他們有着某種緊迫感……為什麼?以他的了解,那個組織盤踞在日本至少有半個世紀之久,現在突然産生危急氣氛的理由是什麼?公安——警方要采取什麼行動了嗎?
為了弄清楚這個,他必須盡快赢得公安的信任和對自己能力的肯定。
另一邊,公安部最高級别的保密訓練場中,穿着作戰服的諸伏景光第一次端起了狙擊槍。
從此以後,這個類型的武器将會和如影随形的危機一樣,長久地伴随在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