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着虛假的偵探頭銜,笹塚又圍繞岩沢瓦内莎平時的表現進行了一些詢問,女生們雖然顯得有些不耐煩,但還是大緻進行了回答。循序漸進平穩地引導着對話的節奏,仿佛不經意般的,笹塚瞥了一眼蝶野泉挂在包包上的蝴蝶十字架挂件,随口提起:“……說起來,既然有外國血統,岩沢同學有沒有什麼宗教信仰呢?”
“……!”
閑聊一樣松弛的氣氛忽然凝固,兩個女生飛快交換了視線,眼神閃爍。
哦……似乎是命中了呢。
“這個嘛……有沒有的,我也不太清楚?”蝶野閃爍其詞地回答,目光遊移。
笹塚不動聲色地默默觀察着她們的反應,沒有流露出任何對這個話題的特别興趣。
“偵探先生這也是刻闆印象吧?誰說有外國血統就要信教啦?……不如你看看我,像信教的樣子嗎?”齋城抱着胳膊微微撇嘴。
“……說的也是,抱歉啊,是我冒昧了。”
他轉移了話題,不過在觸碰到關鍵之處後再旁敲側擊些别的就不太容易了,看來今天的收獲大概也僅止于此。當然,笹塚并不急于求成,能有一個小小的突破口,已經是很理想的進展了。
“——有些人說的可難聽了,說她爸爸在外面給她找了陪酒女後媽什麼的,哎呀,畢竟是極道,有點那種傳聞也正常對吧?”蝶野叽叽喳喳地八卦,仿佛憋了很久似的,“那時候她第一次發火了開始反抗,可惜她根本不是那個料子,吵架都吵不利索,還是齋城同學去解的圍呢。”
“因為她真的很弱雞的哎?”齋城不以為然地回答,“自己沒有實力還不如老實點,虧她爸爸還是極道呢,簡直看不下去。”
“嘛……反正她也很讨厭她爸啦,要不是因為她爸是極道事情也不會變得這麼麻煩,對吧?”
一旁盡職盡責聆聽着的假偵探忽然發問:“這些情況,老師們不管嗎?”
女生們都用聽到了什麼荒唐發言一樣的表情看着他。
“怎麼可能管啊,笨——蛋。”
“……”
是因為曾遇到過非常優秀的“老師”嗎,自己好像對教師這個職業的期待值放得太高了。
如果是那位“老師”的話,肯定不會放着不管的……在這種場合下,他也會比自己更遊刃有餘吧?腦海中勾勒出了某個溫柔包容的、卻也帶着小小的狡狯與俏皮微笑着的黑發青年的身影,笹塚無聲歎息,再次略顯生硬地扯開了話頭。
“——啊,雖然與委托無關……算是我個人的好奇吧,請問你們兩位又是怎麼應對霸淩的呢?”
“诶……”蝶野泉眨眨眼,轉着手裡的鉛筆露出了一個壞笑,“當然是找機會報複嘛!隻要多留心一點,誰沒有把柄呢?留好證據——看到換他們自己抓狂的時候可好玩兒可解氣了!”
“蝶野隻要不電波,心眼兒還是很多的。”齋城桦凜臉上也挂着頑劣的笑容,“我就不一樣了,我比較直接——我把他們所有人都痛扁了一頓。哼哼,也不知道誰才是極道的女兒呢。”
“……很厲害啊。”冒牌偵探兼現役刑警真心實意地給出了稱贊。
“你猜之後怎麼着?”黑發褐膚的少女把玩着自己的辮梢,嘴角勾起譏诮的弧度,“我把他們揍的哭爹喊娘,又是道歉又是求饒,可那之後他們甯可挨揍也還是要繼續處處孤立我——最後隻有我被老師罰了,因為打架鬥毆。哈哈,你說可笑不可笑?”
少女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盯着銀灰色頭發的青年,那雙眼睛明亮又深不見底,像黑曜石做的鏡子。
“怎麼——難道有錯在先的是我嗎?”
……
天剛剛透亮的淩晨時分,位于米花町某處的立交橋下。
神色匆匆的伊達航跟着警署的前輩刑警一起擠過人群翻過警戒線,那裡已經聚集着神色險峻的警察們了,還伴随着撲鼻而來讓人難以忍受的濃郁腥臭味。
鑒識課的同事們正在忙着取證,讓人意外的是,那裡還有幾位屬于組織犯罪對策部暴力團對策課——也就是常被稱作“丸暴”的部門的警官,他們正在快速交流着什麼,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真是的……這下麻煩了啊。”前輩刑警忍不住唉聲歎氣。
看到現場情況的伊達航也理解了前輩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感慨,換了哪個警署,都要為自己轄區在年關将近時發生這樣的案件而焦頭爛額吧。
——立交橋下整整齊齊排成一排吊挂着,在寒冷晨風中輕輕搖晃的,是人類被剖開胸腹的慘不忍睹的屍體,被粗暴剖切開來的胸腔和腹腔内空空如也,被風吹過的時候發出詭谲的微吟。
原本應該放在那裡的内髒,此刻正淩亂地散落在屍體懸空的腳下。
……即使是屍體的背後也并不完好,如同刻意留下記号一般,每具屍體裸露的背部都縱橫交錯着數道刀痕,因為血迹已經幹涸發黑,構成的圖案也變得黑紅,懸挂成一排晃晃悠悠的屍體從背後看過去的話——
……
“難得我們送上這麼一份大禮……”
疾馳的黑色轎車裡,黑衣黑裙的少女單手托腮,嘴角含着比她外表年齡更為成熟的妖豔微笑。
“你應該不會讓我們失望吧,佩德羅·科爾特斯·米克特蘭?”
她呵出一口氣,伸出手指在蒙上白霧的車玻璃上描畫着什麼圖案,冬日淩晨黯淡的街景透過那形狀不斷閃現,模糊交織成錯落起伏的晦暗光影,營造出一種奇妙的動态感。
……
那些圖案看起來就像……
……
——就像一隻隻展翅欲飛的黑色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