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安道:“若非将軍死守陣地數月,耗盡了敵軍精力,我等也無法智取敵軍陣營。”
胡阚的話裡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秦時安的回答既不傲慢也不謙遜。
胡阚另一旁的人似乎也是個将軍,笑着将伺候的丫頭擁在懷中,寬厚的手掌在其手臂上摩挲着,笑道:“将軍和大人都是有功之臣,我們這兒在座的每一位也都是有功之臣,至于這功勞的多少,全憑聖上定奪。咱們就隻管喝酒喝酒,這打了快一年的仗,回來了就該好好喝酒吃肉。”
幽蘭聽胡阚改叫秦時安“大人”,不知為何,有些雲裡霧裡。
“可惜梁齊、張铮他們已随邊軍回了駐地,隻留了秦大人在京,否則今日若他們在場,這氣氛定然更是熱鬧。”
秦時安道:“想必後續的嘉獎很快會送過去,說不定還能等到他們親自入京謝恩。到時,大家相聚一堂,定也如齊北時那般熱鬧。”
胡阚不再推辭,點了冷霜彈曲,幽蘭和流霞便分立兩邊,給各位大人斟酒。
等到了秦時安面前時,幽蘭刻意不去瞧他,和他保持了稍遠的距離。壺嘴傾斜,酒水緩緩流出,剛要收手,隻覺腰肢一沉,突被秦時安攬住,身體失去平衡,蓦然趴在了他身上。
酒壺應聲墜地,幽蘭驚慌地支起身子從秦時安腿上下來,就聽得他笑道:“小娘子,這麼急着投懷送抱?”
一股惱怒之意直竄腦門,憋得幽蘭緊咬着牙,恨不得親手給他一巴掌。可眼下卻隻能垂首,跪地讨饒:“奴婢莽撞,一時沒穩住身子,才沖撞了大人,求大人原諒。”
秦時安彎下腰,将她整個人攔腰抱起來,幽蘭驚惶失措地抓緊了他的衣襟,任由他将自己放在腿上,吓得不敢動彈。
“既然不是刻意的,那自然就是你我之間的緣分了。”他把酒杯舉到幽蘭面前,臉上依舊是一副風流模樣:“來,陪我喝一杯。”
胡阚在一旁哈哈大笑:“還是秦大人會逗這小娘子開心,瞧把人臉羞得說不出話來了,哈哈哈哈……”
幽蘭隻覺得他在戲耍自己,臉上的怒意幾乎藏不住,雙手在他腰間死死抵着,卻聽他靠近自己,輕聲說了句什麼話。
那聲音在大家的哄堂之中聽得模糊不清,幽蘭知道他定是有什麼事要交代,一時隻得松了手,任秦時安将酒杯遞于自己唇邊,自己則薄唇微動,借着他的手将杯中酒飲下。
她也顧不得多想,雙手環住秦時安的脖子,臉頰染上一層淡淡的绯紅,像是初春的粉色海棠,絢爛羞澀道:“大人也得喝一杯。”
“好。”秦時安笑着,帶着酒氣的灼熱氣息噴在幽蘭的脖頸處,幽蘭有些戰栗。
他倒着酒,在幽蘭耳邊道:“二樓蓬萊閣,梁景歡。”
幽蘭攬着他的脖子微微松了松,還未說話,又聽秦時安道:“怎麼衣服都濕了,可備有更換的?”
幽蘭立刻明白過來,回道:“馬車上有備用的,幽蘭現在就去換,很快就回來。”
她依舊一副嬌羞模樣從秦時安的懷裡起身,走到門口,頓了頓,将一旁自己的琵琶也帶上,快速下了樓。
她在馬車裡換了一身煙紫色的百褶裙,沉思了片刻後,才抱着琵琶下了馬車,朝浮光樓走去。
浮光樓二樓有雅間四處,走到第二處便見蓬萊閣三個字。
她用力抱緊了懷中琵琶,推門而入。
“誰!”
寒光一閃,幽蘭來不及躲避,一把長刀直刺而來,卻又聽有人急聲喊道:“付老二,住手!”
刀尖離幽蘭的瞳孔隻剩分毫,她手中的琵琶“咚”一聲落地,整個人後退幾步,跌坐在了地上。
驚懼之中,有人将她扶了起來。
她渾身顫抖,呆滞地看着眼前高瘦的男人,然後模糊的話語漸漸清晰:“……向來警覺,所以才吓到幽蘭姑娘。可有傷到哪兒?”
幽蘭愣怔地轉過頭,看到梁景歡的臉,意識漸漸恢複了過來,神智卻還未完全清醒:“梁大人,您……您怎麼在這兒?”
梁景歡有些茫然:“該是我問你,你怎麼會突然闖進來?”
“這裡不是胡阚将軍的……”她環顧四周,突然回神過來,急道:“錯了,錯了,我走錯了,這裡不是三樓。”
她慌亂地去尋自己的琵琶,撥弦了幾聲,哭道:“這下可怎麼辦?我的琵琶摔壞了。”
梁景歡問:“胡阚将軍在樓上?”
幽蘭哽咽着點點頭,見梁景歡面露驚慌之色,立刻對一旁手握長刀的人道:“你先出去。”
幽蘭怕那人得要命,趕緊躲到了梁景歡的身後,仿佛是一隻受驚的小鹿,滿眼懼怕地看着他疾步離開。
待那人走後,梁景歡輕輕撫了撫幽蘭還有些發顫的身子,安慰道:“讓幽蘭姑娘受驚了,我朋友的身份有些特殊,你一下子闖進來把他給吓到了,這才差點兒傷到你。”
幽蘭怯怯地問道:“他是什麼壞人嗎?”
梁景歡笑道:“不是不是,就是個行走江湖悄悄販賣些玉石的,平日總是打打殺殺,戒備心重了些。”
幽蘭似是松了口氣,擰成一團的五官這才松懈下來。
梁景歡又道:“我父親已回駐地,所以我也不便上去叨擾胡阚将軍,這琵琶稍晚再賠姑娘一把。若是讓幽蘭姑娘在因此在胡阚将軍那裡受了委屈,日後定好好補償。”
幽蘭那雙還帶着驚懼的眼睛這才眨了眨,緊繃着的身子終于松懈下來,抿嘴一笑:“大人說話可要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