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跪坐于一側,垂首不語,隻眼眶泛起些許水汽。
葉瑛也不多說,隻道:“梁齊那家夥的供詞已經出來了,加上他手下三人,皆與通敵有關。西廠那邊,梁景歡一看自己的父親都認了罪,便也沒有再繼續強撐下去,一并認了。兩邊的供詞皆由大理寺呈上去,今早聖上大怒,已經下旨秋後處斬。”
他擡眼看向幽蘭,想看她的反應,卻見她依然跪坐一側,低頭不語,像是未曾聽到什麼。
“那這件事情就算結束了吧?不會再找幽蘭麻煩了吧?”林蕭問。
葉瑛點點頭:“嗯。”
說罷,他突然對幽蘭道:“對了,聽說錦衣衛那邊在查一樁秘事,你可知道?”
幽蘭擡頭看向葉瑛,微微蹙眉道:“錦衣衛的事情,奴婢不知道。就算督公大人覺得秦大人與我交好,他也不至于蠢笨如豬,将秘事告訴我。”
那語氣裡帶了些被林蕭護着的底氣,與剛才怯懦的樣子完全不一樣,葉瑛無奈笑了兩聲,又道:“這瞧着,是有人護着了。”
林蕭在一旁忙道:“你别老吓她。”
葉瑛歎了口氣,又道:“回去了吧,我手上還有不少事情要做。今日人你也見着了。”
他瞥了林蕭一眼,臉上的神色肅穆了幾分:“我勸你還是收斂一些,甯華公主的厲害你是知道的,且已有了身孕,若在此時被她發現什麼端倪,我怕你這解語花死得更慘。”
幽蘭神色一凝,本精心裝扮的妝容下,透出蒼白色,臉上顯現出不正常的紅來。
她并未說話,隻起身給林蕭行了一禮,柔聲道:“幽蘭告辭,大人保重身體。”
林蕭輕輕擁了擁她,任她随葉瑛走出了雅間。
外面是一輛馬車,葉瑛有些煩躁地上了馬車,對幽蘭道:“你也上來,我送你去凝香苑。”
幽蘭“哦”了一聲,跟着進了馬車,見葉瑛一臉不悅,又道:“還是先送大人回東廠吧。”
葉瑛冷哼一聲:“我倒是想,偏你這位心上人非要讓我親自送你回去,還得将銀票交到柳媽媽手中才行。”
幽蘭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給督公大人添麻煩了。”
兩人一路無語,幽蘭心中卻在不斷地想辦法想要從葉瑛口中獲得一些信息,可是直到馬車停下,她也無法開口莫名其妙提及慕家的事情。
她心情低落,随葉瑛下了馬車。
在一衆人的凝視之中,葉瑛親自将幽蘭送回到柳媽媽手中。
幽蘭渾身虛脫一般進了房間,聽得柳媽媽在外訓那位叫浮香的女姑娘。她本也算是凝香苑裡有些名氣的官妓,但自從跟了一個商戶,一心落在那商戶身上,不肯見别的客。
可惜那商戶與浮香好了不到一年,便杳無音訊。浮香似是傷了心,自此郁郁寡歡,常冷着一張臉,再難有貴客踏門。
浮香本就不喜歡幽蘭,即便碰面,幽蘭上前打招呼,她也權當未看見,這一訓話,幽蘭知道,兩人之間的關系又要惡化不少。
她洗了個澡,讓冬雪給自己後背的傷上了藥,早早歇下了。
此後幾日,幽蘭皆未待客,隻聽得大堂内多是提及梁齊父子通敵之事。
立夏後,各種宴會多了起來,幽蘭跟着也參加了幾次宴會,見到了不少的達官貴人。隻是這些人的目光大多在冷霜身上,鮮少留意到一旁的幽蘭。
柳媽媽覺得有些奇怪,她本也是不那麼看重幽蘭的,但接連着梁景歡和那個有錢的商戶都點她的名,連東廠的廠公都請她出局,她便生出一種自己看走了眼的錯覺。
可後來跟着出來參加了幾次宴會,卻也未見有誰看中她,柳媽媽又再次對自己的眼光産生了懷疑。
小滿前四日,東閣大學士六十大壽,凝香苑和瓊瑤樓的官妓都被叫了去。柳媽媽本想叫流霞、冷霜和幽蘭一起,無奈冷霜生了病,一臉病态,柳媽媽隻得将浮香叫上,一并去東閣大學士的府邸。
去之前,柳媽媽再三叮囑,東閣大學士的壽辰,自會有許多達官貴人上門賀壽,需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幽蘭一早就被冬雪喊起來,打扮得如同一隻華麗的孔雀後出了門。
上了馬車,就聽流霞打着哈欠抱怨道:“這麼早過去,還不知得撐到什麼時候呢!”
幽蘭看向坐在一旁的浮香,她依然一副冷漠的模樣,懷裡抱着琵琶,不肯說話。
馬車行駛一陣,終于到達了東閣大學士的府邸。
瓊瑤樓的官妓居然比她們還先到達,一并被送到了一間下人居住的房間,讓她們在此候着。
瓊瑤樓的三位姑娘關系明顯好一些,正在分食随身攜帶的果脯,見幽蘭她們進來,倒也客氣地挪了挪位置。
苦等了一個時辰,才聽有人喚道:“出來吧,客人們到了。”
幽蘭趕緊抱着琵琶随下人走了出去,繞過小徑和一片假山,就見院子裡坐滿了客人。
賓客們身着錦袍玉帶,談笑風生,氣派非凡,舉止間盡顯貴族風範。東閣大學士坐于主席之位,正與一旁年齡相仿的大人低語着什麼。
舞姬們身着彩衣,輕盈登場。幽蘭她們六人坐于一側,與舞姬對視一眼,掃輪一響,舞姬随着樂聲翩翩起舞。
隻是剛彈了一段,就見一名下人匆匆跑來,對坐在主席之位上的東閣大學士低語幾句。
東閣大學士立刻起身,滿臉驚詫道:“你是說甯華公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