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安看向幽蘭,語氣冷淡:“是你告訴我的。是你在與我溫存之後,半夜找的沈之舟,是你寫的密信,由他的家丁送出城去。我,隻是半路攔截,看了一眼而已。”
幽蘭雙手緊緊地揪住胸前的衣襟,内心撕裂般的痛苦不斷反複着。她面如死灰,身體不時地顫抖着,眼神呆滞,哭不出一絲的聲音。
她早該知道的,他們之間唯有虛假的情義。他們隻能夠彼此利用,互相糾纏,在愛恨之間飽受折磨,無法脫身。
“你若不去見她,我便會按鎮撫司的規矩對她用刑……”秦時安似乎沒了耐心,徑直朝着門外走去。
“我去。”幽蘭朝着他喊道,“你要我幹什麼?”
秦時安停下腳步,緩緩道:“他們要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但我隻要她說出真相。”
“什麼真相?”幽蘭費力地站起身問。
秦時安的語氣變得僵硬冰冷,好似利箭穿透胸膛:“是不是你三哥放火燒的秦府,是不是他親手燒死了我爹和我大哥。”
幽蘭凄慘地笑道:“你不是已經認定了是我三哥殺了你爹和你大哥嗎?你不是已經将我當作你的仇人了嗎?”
秦時安沒有回答,隻道:“我在外面等你。”
幽蘭強忍着淚水,顫顫巍巍地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幾乎是在小一的攙扶下出了府。
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冷風瑟瑟,幽蘭坐在馬車裡,任由眼淚一滴滴地落下來。
秦時安獨自騎馬,冒雨前行,快到了鎮撫司,才出聲道:“你最好表現得自然些,免得被人看出端倪。”
幽蘭臉上的眼淚已經抹幹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從馬車裡走出來,一言不發地跟在秦時安身後進了牢獄。
斑駁的牆壁和路上全是血迹,和當初的東西兩廠毫無區别,也是個有進無出的地方。
她雙腳虛浮,一直走到盡頭的牢房,常嶽才命人開鎖回避。
那女人似乎已經見過秦時安,緊抱着懷中的孩子道:“我說過,我不認識什麼慕家三公子,我一家七口都死在了安縣的蟲害之年,我一路逃荒才到了宏甯縣,嫁給了田屠夫,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去查。”
秦時安看向幽蘭:“你好好勸勸她,否則她死之前,她兒子會受很多的苦,這種苦,一般人熬不過去。”
幽蘭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不過三十多歲的年齡,卻已是一頭花白的頭發。長期擔驚受怕的日子讓她形容枯槁,眼神恍惚。隻一雙手緊緊抱着懷裡的孩子。
“常嶽。”秦時安喊了一聲。
常嶽立刻上前,從婦人手裡奪過那男孩。
婦人驚呼着撲上前抱住常嶽的腿,大喊道:“他隻是個孩子,他隻是個孩子!”
在婦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奄奄一息的孩子被常嶽無情拖走。
婦人跪行至秦時安腳邊,用頭猛烈地磕向石闆地面:“大人,大人,你繞過我們吧,你繞過我們吧!我真的不認識什麼慕家三公子,我真的不認識!你放過我孩子吧,你放過他吧!”
秦時安蹲下來,看向幽蘭,冷冽道:“那她呢?你認識她嗎?”
婦人的眼神直直盯着幽蘭,很快又搖頭道:“不認識,不認識,我不認識。”
幽蘭蹲下身,喊了一句:“嬌嬌姐。”
那一聲出來,眼淚便也跟着流了出來。
林嬌的瞳仁猛然睜大,仿佛看到了比鬼怪還要可怕的東西,面目猙獰,死死抓住幽蘭的手臂道:“你為什麼還活着?”
她又擡頭看向秦時安,滿臉的驚愕變為了憤怒,咬牙瞪着幽蘭道:“你跟了他?慕昭,你跟了他?”
幽蘭沉默着。
林嬌滿臉憤怒和不堪:“你對得起慕家滿門嗎?你對得起要冒險回京來的慕三哥嗎?”
她死死掐着幽蘭的脖子,但這樣一個早就奄奄一息的女人,僅是說出這樣憤怒的話就已花光了力氣,那雙手綿軟無力,根本傷不到幽蘭半分。
幽蘭流着淚,淚光朦胧中看着早已不複昔日柔美溫婉的林嬌道:“嬌嬌姐,三哥明明已經逃出去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林嬌道:“因為他不信,他不信那個狼心狗肺的秦兆華會告密揭發,他說他一定有什麼苦衷,要去找他問清楚。我拉着他不肯走,我跟他說我肚子裡有了他的骨肉,他還是丢下了我,他還是丢下了我!”
林嬌如控訴一般将不甘和委屈盡數哭出來,盯着秦時安道:“你要殺就殺,我本就沒有日子了。”
秦時安筆直地站在幽蘭身後,問:“他沒有說過會拉着我爹一起死嗎?”
林嬌哈哈笑了幾聲:“拉着一起死?秦時安,慕家上下二百餘人,除了現在站在我面前的幽蘭,還有誰活着?你死了一個爹,一個哥,就以為扯平了嗎?慕三哥不會那麼蠢,他就算是拼了命,也會證明慕家的清白,讓你們秦家死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