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好後,他默默地遞給了幽蘭。
幽蘭卻轉過頭,不願看他。
秦時安便将食物放在她身旁,聲音低沉地道:“不管你信不信,你的沈大哥并非我所殺。”
“那扳指呢?”幽蘭緊盯着他問,“别告訴我你隻是偶然在路上撿到的。”
秦時安沒有立即回應,似乎是在做出某個重大決定,目光嚴肅地望着幽蘭道:“這麼多人的命,難道還不能讓你放棄嗎?”
幽蘭與他的目光交鋒:“所以,真的是賢王所為?”
秦時安沉默了許久,在幽蘭以為他已經不會回答時,突然開口道:“慕昭,你還記得……”
“我不記得了!”幽蘭知道他想說什麼,但她不願聽,她害怕聽,她也不能聽。
秦時安提高聲音道:“但我要說。”
幽蘭捂住耳朵,卻仍能聽見秦時安的聲音:“那時我們像現在這樣被困在這裡,你問我如果死掉了該怎麼辦,我說和你一起死也是一件幸運的事。後來你父親找到了我們,見我們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便要懲罰你。我跪在他面前說,我會娶你,我一定會娶你。你也跟着跪下說大不了我就嫁給他。”
“我想要配得上你,想要在戰場上取得功名,便日日跟随你三哥苦練,不到半年便能與他戰成平手。”
“即使後來慕府遭難,我被調往蕲州,得知你還活着,我也日夜苦練,希望将來能助你重獲自由。”
幽蘭即使捂着耳朵,也能感受到秦時安話語中的激動。
“但你隻想要翻案,你從未想過獨自存活,從未想過放下一切。”
直到這時,幽蘭才放下捂着雙耳的手道:“讓我父親背負叛國的罪名獨自存活,我做不到。”
“即便是為了沈之舟也不行嗎?”
幽蘭堅定地回答:“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秦時安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你把魚吃掉,我便把所知的一切都告訴你。”
幽蘭二話不說,迅速将魚吞下,急切地說:“我已經吃了,快說。”
秦時安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是賢王告訴我你還活着的。”
幽蘭的神色頓時變得嚴肅,問道:“他知道我在掖幽庭?”
“嗯。”秦時安回答,“他安排我加入邊軍,以參将的身份随援軍前往齊北。歸來後,他千方百計讓我留在京城,務必從你口中探出你三哥外室和孩子的情況。”
“所以你就偷看了沈大哥寄出的信?”幽蘭憤慨地說,“因此抓住了他們。”
“沒錯。此前,賢王利用你的身份,牽扯出梁齊的案件。那個案件牽涉了衆多人員,因此他獲益頗豐,安插了許多自己的人。”
秦時安繼續道:“但是如果找不到林嬌他們,你便失去了價值,會被抛棄。”
幽蘭想到林嬌的死,望着眼前的人,感到無比凄涼。
“我一開始就知道林嬌身邊的那個孩子并非你三哥的血脈,但我并未将此事告知賢王。”秦時安繼續道,“我向林嬌提出條件,要将你爹半夜贈予我爹的那本書的事情告訴你,讓你在賢王眼中變得有價值,以此保住你的性命。”
“接下來呢?”幽蘭冷淡地問。
“後來,他覺得你已無用,便派常嶽來暗殺你。常嶽未能得手,他又安排了其他人。我無法再繼續阻止,隻能請沈之舟幫忙,在河對岸将你救起。”
“你找過沈大哥……”幽蘭難以置信。
“我本打算讓他帶你離開京城,但你堅持要留在這裡,我隻好再次和賢王交換條件,繼續為他做事。”
秦時安歎了一口氣,繼續道:“賢王在舊秦府找到了《神異精》,但我已放火燒毀,并從他那裡奪回了它。”
秦時安說到這裡,稍作停頓,然後緩緩開口:“我明白你曾多次潛入我的書房,也清楚你在城外的私宅中取走了那本書。”
幽蘭震驚地望着秦時安:“你全都知道?那你為何不說?”
秦時安凝視着幽蘭,臉上顯露出深深的孤寂:“告訴你又有何用?你會因此而停下來嗎?”
她不會。
“你說得沒錯,我一直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忘記你父親的案件,我隻想守護你,讓你平安度過這一生。但是慕昭,我深知你對我心存怨恨,每次與我相處時,你的笑容都是僞裝的。”
秦時安的聲音開始哽咽:“你隻是想利用我指揮使的身份來保護自己,為你父親洗清冤屈。”
幽蘭緊握着拳頭,指甲刺入手心,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地繼續追問:“常嶽的信裡說了些什麼?”
“他提到了自己曾作為賢王的親信,前往陸伯父府上取一件物品,結果回來的路上,陸伯父在宮中墜亡。”
“陸伯父是太醫院的院判,他一直研究的書就是《神異經》,冷霜姐姐曾提到她父親半夜外出是為了進行動物實驗,這些事情都與陸伯父有關……”
幽蘭言辭鑿鑿:“所以賢王和陸伯父之間一定有什麼事情。”
“嗯。隻是我們目前還無法将這些事情串聯起來而已。”
秦時安說完,又道:“至于沈之舟是否已死,我并不清楚。賢王派出的都是精英,盡管他身邊有護衛,我還是出于謹慎,安排了人手保護他,但至今無人回報。”
“你竟然派人……保護他?”幽蘭看着眼前的秦時安,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
秦時安輕蔑地哼了一聲,接着道:“你把書交給他,不就是想讓他幫你找人解答那本書中的内容嗎?”
“秦時安,為什麼你總是對我隐瞞一切!”幽蘭忍不住抓起身邊的幾塊石頭扔了過去,倔強的臉上又開始滑落淚水:“你到底還對我隐瞞了多少事情!”
那幾塊石頭落在秦時安的腳邊,卻沒有傷到他。
秦時安隻輕聲道:“我曾說過,我隻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你了解得越多,就越危險。”
幽蘭走到他面前,緊緊抓住他的衣襟:“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那我們現在也注定要死在這裡,還談什麼危險不危險。”
“如果你能聽我的……”
“我不聽!”幽蘭斷然拒絕,“我曾說過,即便是死,我也要為我父親洗清冤屈,到了陰曹地府,我才能說自己沒有白活,我永遠是慕家的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