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瀾清在顧子淵倒地前将他扶穩,交給沖在前頭的随侍,立即飛身躍上二樓。
小院外,黎雲意上氣不接下氣,撐着腰靠在門邊,大口喘勻氣息。
方才她欲走後門,未等靠近便聽得裡面叮叮當當響。
于是黎雲意慌亂邁開腿,向着刑部府衙邱大人處一路狂奔。
她靠在門邊,看着随侍将顧子淵擡走,掌心輕拍胸口,發覺自己這輩子第一次如此拼命。
二樓打鬥聲漸止,路平昭将銀秋押出來,一并交給府衙帶走。
銀秋佝着身子,路過黎雲意時,擡起頭來,留給她的面容親切又無奈,疲憊又遺憾,獨獨沒有歇斯底裡的仇視。
黎雲意被這視線燒得發燙,慌忙移開目光。
也就半月前吧,那段時間銀秋心情好極了,每天模樣笑呵呵,逢人便說她要成婚了……
許是黎雲意祝福得最為真誠,那天銀秋留她在二樓小屋中,絮絮叨叨講述許久。
這種愛情史黎雲意沒聽幾句便膩了,可老闆娘目露柔光,幸福洋溢的樣子比早春的豔陽更加耀眼。
最後,黎雲意帶着那包銀秋特意留給她的,充滿愛意的桂花糕,回到南府院。
那天的糕點是她吃過最甜的,齁人但又不膩。
黎雲意靠了良久,終是緩上口氣,方才進了小院子。
季瀾清蹲在地上擰着眉頭,對面前中箭身亡的布衣人一通亂摸。
黎雲意不知他在做什麼,也蹲了過去。
季瀾清回頭,瞥見了她跑得紅撲撲的臉。
“你去報信了?”季瀾清蹲得腿麻,幹脆坐地上。
黎雲意不想理會這種明知故問的廢話,可她瞧出了季瀾清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落寞。
“可不就是我嘛。”
黎雲意視線跟着季瀾清,往布衣人身上一通亂瞄,她下意識擡起手,也向那人身上摸去。
季瀾清猛然将她的手抓住:“你摸什麼摸……”
見黎雲意愣神一瞬,補上後半句話:“别鬧,一邊兒玩去。”
黎雲意很不樂意,極其嫌棄地将自己的手腕解救出來,“就摸就摸,沒準兒他還有腹肌呢。”
于是兩人絲毫不尊重死者,兩隻手在他的屍身上上演‘她逃他追’。
黎雲意躲閃得快,坐在地上仰着腦袋,肆意張揚,張開嘴巴哈哈大笑,正午天光晃在她白皙的面容上,顯得身邊季瀾清内斂許多。
于是季瀾清趁其不備,擡手直接抓住姑娘袖口,另隻手穩穩握上人家手腕,偏着腦袋直視黎雲意雙眸,神色間盡是挑釁與輕狂。
黎雲意低頭,擡眼,閉嘴,壓平嘴角,并附上經典大白眼,一氣呵成。
一樓倉房始終關着的門突然推開,有團白茫茫的東西飄過來。
黎雲意眯起眼睛:“這什麼東西?還會走路?”
季瀾清抻直身子:“像個人。”
邱時序渾身沾滿面粉,邊走邊拍,粉塵末子飛得老遠。
待靠近,邱時序顯然發現了些不得了的事情。
他啧啧兩聲,指指地上躺着的那位,“在這調情也……非要帶上他嗎。”
坐地上倆人顯然一愣,随後抽開手,規規矩矩起身站好。
“你一直躲在庫房裡?”
邱時序搖搖頭:“回去說。”頭頂白面甩兩人一臉。
季瀾清點頭,在邱時序開口的同時向後撤退一大步。
“我們上去看看。”邱時序轉身上樓,他身上頭上的面粉直撲黎雲意面門。
黎雲意後退并緊閉雙眼,不敢睜開,直到聽到旁邊有狗笑出聲。
季瀾清見黎雲意眼睛眯條縫時瞬間抿嘴,面露正色,裝作同情極了。
見黎雲意白着張臉不敢睜眼,他面帶笑意,擡手輕輕給人擦拭,觸及到了軟嫩又光滑的肌膚。
黎雲意對季瀾清背着隊友撤退這事深感鄙視,她摸了摸自己頭頂,将沾滿粉塵的手心往季瀾清臉上狠狠一抹。
欣賞着季瀾清臉上的五道白印,她心裡舒坦多了。
于是轉身跟着邱時序上樓。
卧房中路平昭杵在床邊,對着那暗格焦頭爛額。
他一擡眼,見三個白花花的人形進了屋,揉了揉眼睛。
“快來,看看這個。”
“暗格,有機關吧。”邱時序站過去,不着痕迹将白面蹭路平昭一身。
“這怎麼開?找找機關。”
四人研究半天,聽見樓下傳來鐵鍊叮當響。
“要封院了,撬開吧。”
路平昭将匕首插進縫隙中,愣是沒扳動:“不行,撬不開。”
“要不把床拆了吧。”
“快點就行……”
幾人終是把床闆掀開,将這不知什麼材質的堅固盒子取出,揣在懷裡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