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是非常出色的人工智能,集成了當下最先進的矩陣與算法。他管控的系統覆蓋整個監獄的門禁、“紫眼睛”監測、智能建築布線、在役仿生人獄警、全自動化醫療體系……然而,悄無聲息入侵他的黑客,就像一隻無形的寄生蟲,誰也不知它何時蘇醒。或許“寄生蟲”一直醒着,隻是還未出手,出手即毀滅。
青鋒陷入死寂。
青鋒有主機,存放在偵查所統一管理的冷庫中,常年維護在低溫環境中,以便散熱。在岑安三人面前,他是無形的,賽博空間的他隻是一個青綠色三角幾何圖案。
他沉默的那一刻,誰也不知他出了什麼狀況。
青鋒将一段錄像投射到三人面前。
“青鋒?”
視頻中,穿着深藍囚服的善三徘徊于換能站,神情既不焦灼也不抑郁,甚至帶着無所謂的輕松笑意。一個着裝好似極地考察服的人走近他,幾句話的時候,善三怔住不動了。
那人左手舉過頭頂,銀灰色的防護服“嘩”地抖落,罩住全身。
換能站開始震顫,仿佛有什麼設備啟動,善三卻如木偶一樣僵硬不動,他的皮膚迅速潰爛,肌肉一塊一塊剝落,骨骼也斷裂了,被衣料兜得鼓鼓囊囊,滑入不明的流質漩渦中。
“這是……輻射?”拉尼娜驚訝道,“善三死于輻射?為什麼法醫沒有給出報告?”
随着她話音落,一張屍檢報告浮現眼前。
和他們剛才看到的屍檢報告完全不同,這一份,給出了另一個死因,輻射緻死。
“操?”拉尼娜目瞪口呆,脊背一陣發涼,“青鋒,你他媽的在幹什麼?”
江燼察覺不對,看向岑安,岑安早已投入青鋒的中央處理區。
岑安反複确認了很多遍,剛才,無論是投放視頻還是屍檢報告,都是青鋒的操作。
“為什麼,青鋒?”
沒有回應。
“因為……”青鋒笑了,這次是電子合成的笑聲,聽起來極為詭異。
突然,笑聲戛然而止,青綠色的三角形一如既往的明亮。
“什麼?”青鋒問,他的聲音又成了溫潤男聲。
“你剛才為什麼要投放這些?”
“投放什麼?”青鋒迷茫道。
再去看時,眼前的視頻數據和屍檢報告消失了。
可青鋒的操作記錄還鮮明地擺着,他愣住了:“這,不可能……不是我!”
江燼問:“剛才有黑客控制青鋒了?”
“沒有,”岑安果斷道,“那就是他的操作。”
“我……”
拉尼娜惱了,“見鬼!你鬼附身了?你個破人工智能,你他媽耍誰呢……”
青峰第一次感到百口莫辯。
“好了,我相信他。”岑安說着,看了眼拉尼娜,示意她算了。
“喂,為什麼呀……”拉尼娜想不明白。
岑安沒解釋,問:“那個視頻裡,殺死善三的兇手,你們看清楚了嗎?”
“毛允和。”江燼道。
岑安點點頭。他們分開前,毛叔就是用他那雙陰郁的灰藍眼睛盯着他,那時岑安還不知道,他的目光會是這樣的恐怖、瘆人。
“所以,死胖子到底是怎麼死的?”拉尼娜問。
“輻射。”岑安說,“毛叔幹的。監獄存檔的證據和記錄有被編輯過的痕迹,剛剛我們看到的視頻和屍檢報告,才是未經篡改的版本。”
青鋒沉默着,将善三的資料歸納好,收起來。他似乎想說什麼,遲疑半晌,最終也沒吐出一個字。
善三的腦存儲數據盒是打開的,阿蘭按照岑安的指示,将關于阿枚的數據剝離出來,備份到他的黑桃A裡。
“這是獨屬于善三的記憶,隻有他的腦意識能品味。對旁人而言不過殘損亂碼,我看不懂,我不知道你要它做什麼。”阿蘭說。
“就這樣吧。”岑安說。
自從确認了青鋒曾被黑客悄無聲息地攻擊過之後,他的神色一直很凝重。
他們沿着甬道,原路返回。
“燼哥,江漓姐對監獄雪原,行動了麼?”岑安問。
“她在準備工具,還沒有精準定位到雪原的位置,”江燼凝重道,“以她的作風,如果長時間找不到,可能會找理由毀掉整個輯魂監獄。”
“啧……我知道雪原怎麼進,讓她緩緩吧,我們先進去探探。”
“岑安,”江燼認真地看着他,“毛允和是個很危險的家夥。”
“我知道。但我必須再見他,我覺得,他能給我很多答案。”岑安煩躁地揉了揉頭發,“他還在雪原……等我呢。”
“好吧,”江燼深深地看着他,良久,又道:“等我消息——我盡快。”
“啊?”岑安站住腳步。
“我說,你先别輕舉妄動,我跟你一起去。”
“哦……”
岑安又一次撲過去,雙手箍着江燼的肩,一張臉湊到他耳邊,“這麼擔心我啊?”
“少自作多情。”江燼想給他來個過肩摔,到底是忍住了。
“那你出于什麼原因?偵查官職責?”岑安調笑地看着他,站在他的立場,堵死他的借口,“可是長官,你好像不怎麼講職業操守啊,這時候責任心爆棚,未免太假了吧?”
江燼微微偏頭,臉頰擦上他的鼻尖。
他按捺住心髒的悸動,“你猜我出于什麼原因?”
“出于……足以讓我感激涕零、甘願為你當牛做馬的原因。”
江燼忍不住笑了:“嘴怎麼這麼貧?”
岑安得寸進尺,用食指挑了下他的下巴,“甜的,上次沒嘗夠的話,再試試?”
“……找死。”
岑安一陣狼嚎。
江燼這次狠狠地掐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