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潋滟,幾經波折,張青禾回到了豐水縣。
剛下岸,就聽見有人驚喜呼喊:“凰女殿下回來了!”
“凰女殿下回來了!”
這呼聲一聲接着一聲,如火炬傳遞,很快烏泱泱來了一大群人。不過他們沒有過分靠近,隻是恭敬伺立在道路兩旁。
“凰女殿下您回來了。”
“凰女殿下仙福永享。”
……
張青禾看向趕來迎接的柳适,面色不虞道:“你安排的?”
柳适喊冤道:“殿下來去無蹤,屬下如何探得殿下歸期。”
而後頗為感慨道:“此皆城中百姓自發而為。您離開的幾日,百姓久不見您,還前去衙門問詢,得知您奔波在外,便日日有人在這守着,盼着您早日歸來。”
“殿下慈悲仁德,城中百姓無不愛戴。”
張青禾怔然。
看向寒風中衣着單薄的一張張飽經風霜的臉,他們雖然凍得瑟縮發抖,卻是發自内心的喜悅、歡騰。
一瞬好像被電流擊中,渾身酥麻,腦子也混沌起來。
張青禾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過,人群擁立的街道,回到縣衙的。但她知道,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張青禾回來,原本按部就班的豐水縣再次忙碌起來。
安置新的流民,安排新的工作,準備閱兵行賞等等,一個個都要忙得腳不沾地。
南下的士兵們卻是難得清閑,迎來了五天假期,能夠和久别的家人歡聚。
“黑了,瘦了。”一個老母親拉着歸來的兒子左看右瞧,滿臉心疼。
那兒子憨笑:“我這是壯實了。”
似是覺得光說沒什麼說服力,年輕漢子擡手将靠在院裡的一捆柴托起:“您瞧,我力氣大着呢。”
老母親輕輕拍打道:“快放下,小心點,别傷了自己。”
“林大娘,這就是你家兒子木頭?”一個中年婦人洗衣回來,便見到這一幕,不由贊到:“力氣真大。”
年輕漢子林木不好意思笑笑。
林大娘笑着點頭道:“這就是我家小子,出去一趟,也不見穩重。”
嘴上嫌棄,眼中心疼卻是不減。
中年婦女很是識趣道:“年輕人嘛,有幹勁。”
林大娘給自家兒子介紹道:“這是你趙大姐,咱們現在借助房子就是她家的。”
林木打招呼道:“趙大姐,麻煩您照看我爹娘了。”
趙大姐嗐了聲道:“哪裡是麻煩,二老可是幫了我不少忙,合該我道謝才是。”
見他局促,趙大姐忙又道:“我跟人約好了一起納鞋,就先忙活了。”
說完,端着木盆去晾衣服,隻是突然又頓住,回頭道:“林大娘,今晚自家别做飯了,讓木頭也嘗嘗我手藝。”
林大娘遲疑,趙大姐又補充道:“正好跟我家男人、孩子們認識認識。”
林大娘便不好回絕:“那就打擾你們了。”
趙大姐嗔怪道:“說得什麼話,您老就是太客氣了。”
而後三步并兩步走了,給母子倆留下空間。
林大娘失笑,引自家兒子回屋:“你趙大姐就是一副熱心腸,不過我們不能白占便宜,一會兒娘給你錢,你去街上買斤肉回來。”
林木拍了拍自己的包裹,略帶驕傲道:“娘,不用給錢,我有。”
林大娘驚訝道:“你哪來的錢?”
而後反應過來:“之前給你的錢沒用?”
林木搖頭:“用了,路上有個弟兄,走了一半熬不住,留在了吉留縣,我們隊大夥湊了點錢給他安身。”
林大娘歎口氣道:“一路吃了不少苦吧。”
林木笑道:“也不是很苦,吃喝不愁的,就是累了點。”
而後把包裹打開,露出幾吊錢:“娘,你看。”
林大娘想起正題:“哪來的?”
林木道:“從天界出來的時候,凰女大人親自給的,說是補發的饷銀,大家都有。”
林大娘立刻向自家請來的長生排位叩念:“凰女殿下大慈大悲,原凰女殿下仙福永享。”
林木也有樣學樣。
片刻兩人起身,林大娘看着桌上的錢道:“我之前還想着,要是你在,沒準咱家能早點把房子買了,也好早點給你說親。不想凰女殿下,竟也給你算了饷銀,咱這是占了凰女殿下的大便宜啊。”
頓了下,林大娘道:“不行,我得給凰女殿下還回去,我們已經受凰女殿下很多照顧了。”
林木有些不舍,但還是點了點頭。
母子倆當即拿錢出門,徑直往衙門去,路上還遇到幾個跟他們一樣想法的,不由攀談起來。
這個說:“我家小子都沒當差,哪能拿這個錢。”
那個道:“我家小子就掙不到這個錢。”
被說的小子們不經意對視,各自尴尬笑笑。
而這時衙門裡氣氛比較沉重,因為張青禾正在核對撫恤名單,一會兒她要接待過來的烈士家屬,親自發放撫恤金。
每核對一個名字就意味着一條生命已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