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衛軍的十七人裡,有兩個沒有親屬,張青禾要特别記一下,記得他們也曾來過。
或許人間不值得,但他們值得。
當聽到衙役前來回報有人來退還糧饷的時候,張青禾心情舒緩了些,是既欣慰又好笑。
衆人一見到她就七嘴八舌地重複了之前的對話。
等他們說完,張青禾唠家常般道:“大夥的這份心,我知道。隻是這當兵拿饷,理所應當。這錢啊,是他們應得的,不用覺得虧欠。一路南下的路有多苦,我也是走過來的。”
不等他們開口,接着道:“再說了,你們把錢退回來,那其他人怎麼辦?他們該有多為難。”
确實,跟着退吧,錢沒了。不退吧,别人都退了,自己這就成了占便宜,名聲就壞了。
這下衆人沒出口的話算咽嘴裡了,隻好給張青禾磕個頭。
張青禾受了,然後讓他們回去。
他們是這樣可愛,張青禾不由叮囑:“拿着錢,好好過日子。”
雖說賭場和青樓等場合被查封了,但類似的事情是禁不住的,關鍵還是要自身抵住誘惑。
不過堵不如疏,等事情理順,百姓日子好過起來,張青禾打算開放一些娛樂類項目經營,如歌舞觀賞、說書唱戲等。
就是不知道,這個時候,還要多久。
張青禾期待着。
“殿下,近衛軍的烈士家屬們都到齊了。”
張依依過來回禀,将她從遐想中喚醒,張青禾當即打起精神:“走吧。”
烈士家屬尚未知情,但也隐隐有了猜測,是以神情戚戚。
不過見到張青禾過來,也都不敢怠慢,紛紛恭敬參拜:“凰女殿下。”
張青禾道:“不必多禮。”
繼而低聲道:“且随我來。”
将衆人收入空間,送到忠烈祠前。
忠烈祠此時中門大開,看守祠堂的兩個老人早已等候一旁,還有好些過來幫忙的,一個個神情肅穆。
家屬中,有人忍不住哭出了聲,有人希冀看向張青禾。
張青禾終是開口道:“他們都是好樣的,隻是不能再陪着我們了。”
不論探路還是對敵,近衛軍都在第一線,隻因她将大軍交給了他們。
有人送來遺物,不多,隻一身破爛衣衫,但熟悉的人還是一眼将其認出。
随着家屬們的嗚咽聲響起,外頭的風雪似乎吹進了空間,沁出悲涼。
情緒輕易感染了張青禾,她眨了眨眼睛道:“對不起,沒能把他們帶回來。”
有家屬道:“是他們沒福氣,不怪凰女殿下。”
“殿下對我們已經很好了。”
聽着他們的安慰,張青禾心裡更不是滋味,明明,他們比她更傷心的。
待衆人情緒稍緩,張青禾領着他們一起祭奠,而後一一為他們發放撫恤,以及刻有烈士家屬的銅牌。
“帶着他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盡管來找我。”
張青禾一時詞窮,再多的言語也無法挽回他們逝去的事實,反而是在反複提醒。
“凰女殿下,我兒會留在天界嗎?”
“還是已經轉世投胎?”
“他還好嗎?”
分别時,一個母親問道,眼裡滿懷懇切。
張青禾改變了當初的決定,回首看向上方靈位,目光溫和,似在與人對視,微微颔首道:“他們會一直與我們同在。”
到底不忍,惟願給家屬們帶來些許慰籍。
烈士們想來也是同意的吧。
其實,死後是怎樣的,她也不知道,誰又能肯定不是大家希望的那樣呢。
起碼,她的存在就是一個實證。
聞言,那位母親放下心來,也回首看向靈位,目光慈愛。其他家屬也一樣,表情緩和許多。
送别他們,還有下一批平定軍的烈士家屬。
張依依沒有規勸讓别人代勞,而是遞來一碗溫粥:“殿下,這是我讓人熬的藥膳,裡頭加了當歸、人參和鹿茸,最是溫補,您嘗嘗。”
一口熱粥下肚,很暖。
張青禾笑道:“勞你操心了。”
張依依道:“為殿下分憂,是婢子本分。”
又一場莊重肅穆的告别結束後,晚膳時分,張山一家三口過來了,不僅他們,張家三兄弟一大家子也都過來了。
本來沒什麼胃口的張青禾,在大人無言的關切下,孩子們的歡快笑聲中,飽餐一頓。
犧牲不可避免,張青禾早有預料。
如此未免有些惺惺作态,甚至矯情,但現在的她并沒有。
或許哪天她會變得麻木,不再深切,但即使是演,她也會騙過自己。